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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一个接着一个孩童,稍微胆大点的孩童能磕磕巴巴地应对许秀才的考校,稍微胆小点的孩童在许秀才面前一站,对方刚出声便忍不住哭了出来,但不管如何,没有一个孩童能成功留下。
看着又一对哭丧着脸走出大堂的父子,顾霖心有戚戚,直到听到“下一个”时才回过神来,两眼一看发现整个大堂只剩下他和郑颢了。
见最后一对父子是一个哥儿和孩童,许秀才不由得皱了皱眉,小辈进书塾考校,家中长辈怎可不到场。
顾霖不知一见面,书塾的先生就对他们有了意见,他带着郑颢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许秀才。”
还未入学若是称先生的话,难免对方会介意,顾霖觉得叫秀才最省事。
许秀才打量了几下身前的孩童,和前面几个孩童一样问道:“以前可读过书?”
听到对方的问话,顾霖心里一沉,但仍面带微笑。
郑颢回道:“小子未曾读过书。”
许秀才眉间的折痕更重了,他虽收未启蒙的孩童,但眼前的男童年纪偏大,早已错过了开蒙的年纪,他毫不委婉,直接对顾霖说道:“令郎已经过了开蒙的年岁,最好去其他私塾读书,我这里不适合他。”
顾霖见此,刚要开口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郑颢上前几步道:“还请许秀才给小子一个机会。”
许秀才见对方进来后一直沉默寡言,以为他和其他孩童一样胆小怕生,不想竟是个胆大的。
再看男童身边只有一位哥儿长辈带着他来书塾,想必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许秀才早年家境也不好,深知普通人家送一个孩子来读书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罢,我考考你,若是你过了,我便收下你。”
顾霖略微焦急,对方所谓的考考肯定是考学识,郑颢即便再聪明,但没读过书怎么可能通过,早知道先送郑颢去别的私塾学习一段时间后再来五柳书塾了。
郑颢却神情镇定道:“多谢先生。”
许秀才摸了摸胡须道:“我先默读两遍《三字经》,而后你重述出来,若是全对我便收下你。”
话落,不等对方反应,许秀才开始默读起《三字经》,一遍后,他稍微停歇,然后马上默读了第二遍。
两遍完毕后,许秀才拿起茶盏,饮了两口茶水后,看向安静的男童道:“开始罢。”
虽然他一时心软给身前的孩童一个机会,但不意味着会放宽要求。他对男童的考校看似容易,但于一个从未入学的孩提来说,想要通过只听两遍默读便复述出《三字经》的可能性极小。
许秀才微微叹气,身前男童面对他勇而不莽,从容大方,倘若对方年岁再小些他便收了,但看着身前孩童乌黑明亮的眼眸,许秀才终是冷下心肠,他教导的学子必定要走科举之路,不可为一人破例。
郑颢不知道许秀才的想法,即便知道他也不以为意,他年纪小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他决定要做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所以,当面对着一席自己毫不知意的考校,郑颢仍没有生出半点畏惧退缩,他口齿清晰地将方才记住的东西一字一字吐出。
许秀才起初还不在意,但随着男童一字不差,一字不错地复述出自己刚才默背的文章后,许秀才愈发坐直了身子,他面色微凝,神情专注地看向身前皮肤微黑,目光有神的男童。
待对方最后一句话也毫无错误吐出时,许秀才神情略带激动:“你真的从未读过书?”
郑颢回道:“从未。”
许秀才接着问:“你可知方才所背文章之意?”
“小子不知。”即便不知,郑颢仍不心虚地直视着许秀才。
闻言,许秀才没有失望,对方从未进学,只听自己默读两遍便能完整无错地复述出来,已经不易了。
不过,他稳住心神,幼时记忆超凡的孩童他不是没见过,但科举一道却不是单靠好记忆就行的。
许秀才逐渐冷静下来,道:“明日你便来上学罢。”
顾霖交了束脩和六礼后便带着郑颢离开书塾了,他看着身旁的男童,有些好奇对方的记忆力为何这般超群,但想了想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什么也没问和郑颢坐上张二叔的牛车回家了。
牛车上的人见顾霖和郑颢穿着细布做的新衣裳,十分惊讶,这样的好衣裳他们逢年过节都穿不上,最后有按耐不住的人问道:“霖哥儿,你和郑小子上午去做什么了?”
顾霖看对方确实是纯粹的好奇没有恶意,加上郑颢读书的事情已经拍下案板,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实话实说道:“我和小颢去书塾拜见先生了。”
这下,整个牛车包括前面的张二叔都回过头来一脸震惊,有人很快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样过了吗?”
顾霖点点头:“过了。”
最开始问话的哥儿注意到了一点道:“县城的私塾,那得费不少银子罢?”
顾霖深知人性,他若过的太惨别人便会同情怜悯,反过来他若过的太好别人便会心生嫉妒,他面上显出些许忧愁,坚强地笑了笑:“小颢还小,总不能让他一直跟着我卖菜罢。家里还有一些银两,咬咬牙送他去书院还是够的,只希望他日后认多些字也好找一份稳定的差事。”
原本车上其余人想着顾霖能送郑颢去读书肯定有不少银子,但听到这一席话后,立马打消了想法,好人家哪会把孩子送去读书,那可是大把大把银子往下撒都听不到一点回声的坑,霖哥儿没有了依靠,可不得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家里唯一的男丁上,这钱也不知是怎么抠出来的,怕是之后生计都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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