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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往下,正撞见乌苏木手腕上那根红黑交织的发绳。
他的青丝缠着对方标志性的红发,那么刺眼。
乌苏木离开胤城攻打琮州的那晚,帐内烛火摇曳,男人捏着这根发绳,强行要他为其系在腕上,指腹摩挲着他的皮肤,声音低哑带着偏执的温柔:“玉儿,等我回来。”
那时他只觉得荒谬,如今再看,只觉得每一根发丝都在嘲笑他。
焉瑾尘猛地甩开相握的手。
“嘶——”手臂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终是从乌苏木掌心挣脱出来。
几乎是同时,昏迷中的乌苏木眉头骤然拧紧,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痛哼,像是被抽走了唯一的浮木。
他的意识沉入一片迷蒙的梦境,仿佛置身于第一次见到焉瑾尘时的晋国琼花园。
琼花纷纷扬扬落下,如梦幻的花雨,他循着记忆中的身影呼唤:“小凤凰你在吗?焉瑾尘你在哪里?玉儿你出来……”
空中,一幅画像在琼花间飘动,乌苏木怔怔抬头,画中是一身白衣似雪的焉瑾尘,笑容明媚。
那是十七岁的焉瑾尘,未曾被世事磋磨,俊美得让人心颤。
乌苏木记得,15岁的焉瑾尘也曾这样笑过,可那已是两年前。
画像中的焉瑾尘竟缓缓走出画轴,站在他面前,笑意绵柔地问:“狼崽子,你说要带我回漠北草原是不是真的?”
乌苏木心头一紧,生怕眼前人消失,急忙道:“小凤凰,我说过的自然算数。我心悦你呀,回了蒙古也一直想着你,只是那时我还没能力来晋国带你走,现在可以,我现在可以带你走了。”
焉瑾尘却露出不开心的神情,伸手接住飘落的琼花瓣:“琼花开了两次,我在这里等你,你知道吗?”
乌苏木狂喜着伸手去抱他:“真的吗?你真的想和我回蒙古?可你明明很讨厌我……”
指尖触碰一瞬间,眼前的焉瑾尘化作琼花飞散,又在更远的地方凝聚成形。
“乌苏木,你快来抓我,抓到我,我就跟你走!”焉瑾尘的笑声愉悦,朝他招手。
“好,你站着别动!”乌苏木急忙追去,可脚步刚动,却发现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低头一看,原本落满琼花的地面竟变成血红的泥沼,满脸是血的楚仁、楚雄只露半个身子,死死抱住他的腿,还有无数晋国百姓的手从泥沼中伸出,拉扯着他不让前行。
“滚开!都给我滚开!挡我者死!”
乌苏木怒吼,又急又气地挣扎,望着不远处琼花中笑靥如花的焉瑾尘,声音发颤,“小凤凰,我动不了了,你快过来……”
焉瑾尘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歪头冷冷看着他。
抱着乌苏木腿的楚仁、楚雄嘶吼:“畜牲!不准靠近二皇子!”“王八蛋!不准碰我表弟!”
无数的声音怒斥着不许他靠近!
下一刻,焉瑾尘身上的白衣化作带血的残破铠甲,手中握着浩山雪剑,眸中翻涌着浓稠如墨的恨意,一步步朝他走来。
乌苏木瞬间失去挣扎的力气,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刺穿自己的心脏。
“乌苏木,带我回漠北就是你的死期!”焉瑾尘的声音冰冷刺骨,“给我去死!”
“唔——”剧痛从梦中传来,乌苏木的手在半空慌乱地摸索着,指尖划过狼皮褥子,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一下下拍打着床榻。
那动作里带着孩童般的无措,更带着濒死的恐慌,显然是潜意识里想抓住那只突然抽离的手。
焉瑾尘别过脸,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将手紧紧藏在被子里,闭上眼睛。
可那只手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带着乌苏木特有的滚烫,烫得他心口发慌,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不想看,不想理会。
可身后的动静却没停,反而更加慌乱。
“玉儿……”乌苏木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梦呓般的迷茫和急切,“你醒了是不是?别躲我……”
焉瑾尘闭紧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道弯月形的血痕,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被子上,洇出小小的红点。
玉儿?他也配这样叫?
当初在帐里用铁链锁着他的脚踝,把他关在铁笼里,强迫他承欢,看着他的亲人倒在血泊里却笑得残忍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玉儿……”那声音更轻了,却像带着钩子,挠得人心里发慌,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他在昏迷中挣扎着要靠近,“玉儿……说话……求你……”
“玉儿”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焉瑾尘的心里。
扎心
那是只有在最失控的亲昵里,乌苏木才会咬在他耳边唤的名字,带着草原男儿独有的霸道,曾让他在无数个辗转承欢的夜里,既感羞辱,又恶心于自己偶尔的心悸。
可此刻,这两个字只让他心疼得密密麻麻。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焉瑾尘,你在他身边只能恨!
他想起丹珠的匕首划在脸上时,自己第一个念头竟是“乌苏木要是看见我这张脸,会不会再也不碰我了”。
这念头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柱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真被厌弃,母妃和妹妹又该怎么办?
“别叫了……”焉瑾尘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滚开……滚啊……”
“玉儿……手……”乌苏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还在半空胡乱抓着,偶尔碰到床沿,发出沉闷的声响,“给我……你的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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