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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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他不知道自己喊巴图尔来做什么。

是想让他拉开这个失了态的男人,阻止这场荒唐的闹剧?

还是想借旁人之手,逼自己彻底斩断那点该死的牵绊?

他只知道,再看下去,他那点仅存的理智就要崩断了。

方才帐内失火,乌苏木为了抢这根发绳,竟不管不顾扑向燃着的帐幔,被火星燎了手背,连眼上的纱布都在混乱中蹭掉了。

此刻他就那样趴在地上,红肿的眼瞳对着焉瑾尘的方向,明明看不见,却像是能穿透一切阻碍,直直射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玉儿,别扔它……”乌苏木的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求你……我以后再不那样对你,别扔……”

这声“求你”,像重锤敲在焉瑾尘的心上,让他瞬间溃不成军。

积攒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耳后的纱布。

他别过头,望着帐顶的狼皮纹路。

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滚烫的棉絮,又闷又痛。

他恨乌苏木的偏执,恨他的霸道,恨他毁了自己的家国,杀了他的亲人。

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会因为他一句哀求,因为他被烫伤的手,因为他掌心里那截微不足道的发绳,心头发酸。

地上的乌苏木还在低声呢喃,声音破碎得不成调,翻来覆去都是“对不起”。

他掌心紧紧护着那根发绳,指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青丝与红发,将那道早已撕裂的羁绊,染成了更刺眼的颜色。

帐内的阳光又移了几分,斜斜地落在两人之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在榻上僵坐着流泪,脊背挺得笔直,仿佛稍有松懈就会坠进深渊;

一个在地上蜷缩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固执的哀求。

明明离得那么近,不过几步之遥,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隔着血海深仇,隔着彼此满身的伤痕,再也无法靠近。

帐外突然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的雨声撞在帐壁上,混着呜呜咽咽的风声,像是谁在暗处压抑地哭。

巴图尔刚守在帐外煎好药,就听见里面传来焉瑾尘压抑的嘶吼,心猛地一沉,端着药碗就冲了进来。

掀帘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乌苏木匍匐在地上,红发凌乱地沾着灰尘和血污,右手死死攥着那截发绳,掌心的燎泡已经破了,渗出的组织液混着血,将那点红绳浸得透湿。

他眼上的纱布掉在一旁,红肿的眼瞳空洞地对着榻上的方向,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刚才急火攻心,又咳了血。

而榻上的焉瑾尘,正浑身颤抖地蜷缩着,脸上的纱布被泪水浸湿了大半,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主子!”巴图尔吓得手一抖,药碗“哐当”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他几步扑到乌苏木身边,“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他伸手去扶乌苏木的胳膊,却被男人猛地甩开。

乌苏木的力气不大,动作却带着执拗的狠劲,攥着发绳的手收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间发出模糊的低吼:“我的发绳……别碰……”

“主子您先回床上!地上凉!”巴图尔急得眼圈发红,硬是半抱半扶地将他架起来。

乌苏木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全靠巴图尔撑着,可那双瞎了的眼睛却始终朝着焉瑾尘的方向,嘴里反复念叨:“玉儿……别生气……我错了……”

这声“玉儿”刚落,榻上的焉瑾尘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眼,眼底的泪还没干,却已燃起了冰冷的怒火。

“别叫我!”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劈裂,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把我关起来!巴图尔,把我关进囚笼里去!”

只有回到那个冰冷的牢笼,他才能守住最后一丝清醒,才能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只有仇恨,没有其他。

巴图尔一愣,扶着乌苏木的手都停了。

他看看榻上眼含怒火却难掩脆弱的焉瑾尘,又看看怀里浑身是伤却固执望着榻上的乌苏木,只觉得头皮发麻。

焉瑾尘却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要从榻上下来。

他身上的伤口本就没好利索,这一动,纱布下立刻渗出了血珠,染红了月白的中衣,触目惊心。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混杂着极致的屈辱:“我不要躺在这里!我不配!”

“他不是喜欢囚着我吗?”他猛地拔高声音,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自我放逐,“把我锁起来!像以前那样关在笼子里!别让我在他身边!”

离得越近,那点不该有的心动就越汹涌,快要将他溺毙了。

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彻底忘了仇恨,忘了舅舅的死,忘了家国即将覆灭,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懦夫。

“玉儿……”乌苏木被他这话刺得浑身一颤,突然用力推开巴图尔,踉跄着想去抓焉瑾尘的衣角,却重重摔在榻边,膝盖磕在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趴在地上,伸出手胡乱摸索,声音里带着哀求,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去囚笼……我错了……以后都不关着你了……”

“公子!”巴图尔无奈地叹气,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倒像是两头困在绝境里的兽,明明都受了重伤,却还要互相撕咬着不肯松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巴图尔……”乌苏木的声音发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把铁笼拆了……扔到最远的草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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