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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云,截云啊……”他辗转呢喃,“要怎样你才肯再唤我一声‘涧川’?难道初见时一句无心的傲慢之语,就要一直记恨到现在?”
叶阳辞低低喘了声:“不是记恨。”
“那是什么?”
是提醒。一声声王爷,是提醒自己,双方身份有别,心中各怀其道。也许一时风雨同舟,未必终生志同道合。
“情爱”二字,放易收难,如人在荆棘,不动则不伤。更何况,对方城府如渊,幽深难明,他又何必燃自身以照?
叶阳辞在理智边缘扣住了秦深的肩背,哑声道:“是……助兴的熏香。”
秦深抬起沉重的肩膀,衣襟散开袒露出健实肌肉,一双眼睛冷峻而藏情,像黑夜的深邃山林,飘荡着聚散无常的雾气。他说:“我早已嗅到。但那起不了什么效果。”
叶阳辞使力推,从他身下钻出去,提起桌上茶壶,走到熏笼边浇灭了暗燃的印香,又脱下纱衣外披,层层叠叠地盖在熏笼上,把余烬的烟雾也隔绝了。
“难怪王爷明明不是断袖,方才就跟中了邪似的,看来是这熏香导致。”叶阳辞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秦深,“意外而已,下官不会因此介怀,王爷放心。”
秦深噎了一下,再次强调:“我说了那起不了什么效果。”
叶阳辞只当他失了面子嘴硬,淡淡一笑:“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深心塞到直欲吐血,握拳抵唇咳了好几声,方才勉强平复情绪,起身道:“你为了混入鲁王府,还真是劳心费力,连美人计都能使出来。”
“昏招罢了。”叶阳辞自谦,“下官蒲柳之姿,称不得美人。”
“不是说了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旁人操心,你就非要来淌这趟浑水,就这么迫切想要还清人情债?”
叶阳辞再次自谦:“下官负债累累,能还一次是一次。想要消债,要么死债主,要么死债户,要么都死。”
秦深用力抹了把脸,胸膛在敞开的衣襟下起伏。他敛尽情绪,一步步走近:“叶阳截云,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省了两万两银不用还?你是不是以为你的传家宝与我的王府一并烧了个干净?”
咱能把衣衫穿清楚再说话吗,高唐王殿下?这么明晃晃地露着硕胸和腹肌,对我一介断袖真的很不仁慈。
叶阳辞被逼得步步后退,绊到幔帐踉跄了一下。
他扶着柱子站稳,将自己一瞬间兽性大发的冲动归咎于熏香的后遗症,同时觉得若是脱掉女裙、卸去铅华,秦深大约也能从这种鬼迷日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于是他解开束腰,拉下两边襟袖,薄而飘逸的纱裙便如昙花飘坠于脚边。
盛夏衣单,纱裙与抹胸一退,只剩白绸裤和绑在大腿外侧的一柄剑。叶阳辞光着膀子走到墙边衣架处,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秦深从背后看他骨肉亭匀的上半身,肩宽腰细,蝴蝶骨在流畅的肌肉下收拢与舒展,优美至极。
日光透过云母石薄片制成的窗户照进来,被滤成朦胧白晕,笼罩在叶阳辞身上时,像月色浸染了一树梨花。他低头把脸埋进水盆,珍珠色光泽便从连绵突起的脊线上泛起,那种肉眼可见的细腻,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搓。
秦深倏地转身,打开衣柜翻抄,抽出一件崭新的天水碧色轻罗道袍,走过去甩在他背上。
叶阳辞抹去脸上水珠,接住道袍,穿戴整齐。长发挽了个半束半披的道士髻,一时找不到簪子固定,他左右看看,从青松盆栽里折了一根松枝,斜插在头顶。
转眼工夫,菩萨下凡变成了道骨仙风,从女子抹胸中解放出来的叶阳辞这下舒服了。
他活动了几下臂膀,走到小圆桌旁坐下,取两个空杯斟酒,底气十足地对秦深说:“王爷,袒胸露乳有伤风化,把衣衫穿好,咱们坐下说。”
秦深拢了衣襟,阴着脸与他隔桌而坐,正要说话。
“等等——”叶阳辞探身过去,两指捻起对方衣袖,去擦拭对方唇边被他的妆沾染到的红色口脂,“府中美婢如云,王爷真的连一口胭脂都没吃过?染在嘴角也不察。”
秦深一把捏住叶阳辞的手腕,把残红全蹭在他手背,反唇相讥:“待你下次看着我的胸膛不晕乎时,再来与我说这些。”
叶阳辞:天地良心!我已经很努力地非礼勿视了……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秦深:他不图荣华富贵,只是馋我的身子……呵,断袖。
叶阳辞举杯吃酒,迅速掩去尴尬,清了清嗓子,改换话题:“我这次变装潜入,是担心王爷安危,也是为了拔除东昌府的毒瘤,不得已假借了燕家女的身份。”
秦深颔首:“在大殿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意识到了,故而要我二哥先不对外宣布中选人家。至于报送朝廷,更是要拖延几日,以免犯下欺君之罪,日后解释起来麻烦。”
“不仅是拖延几日吧?王爷隐忍三年,眼下破釜沉舟终于有了深入敌巢的机会,想必已经百般谋划在心。下官此行,也许是多此一举。”
这话不是奉承,更非自嘲,而是试探。秦深敏锐地察觉出叶阳辞的言下之意,是看自己能不能对他敞开了心扉展示,又能展示出几分。
燕居殿萝卜开会
在无强力牵制的情况下,完全信任一个人,甚至不惜将性命攸关之事和盘托出,这违背了秦深的行事准则。
然而相识日深,秦深也知叶阳辞看似随遇而安,实则心如坚石,若不对他开诚布公,那同样得不到他真情实意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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