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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初来临清,这两人的背景调查更多是委托给了萧珩去做。萧珩在沉船一案上若是可靠,这二人便可靠。
如果这二人心怀鬼胎,那么也就意味着萧珩别有图谋。但反过来却未必成立。即使这二人无辜,也不能完全证明萧珩的忠诚。
他越是重用萧珩,让对方随自己涉足各种要务与大案,就越是在一关一卡地考验着对方。
叶阳辞没有和秦深细说他的这些考量,都在那句“五分”里了。
马截和贺不醉闻言,松了半口气,起身行礼。
“多谢大人信任。愿将所知的一切细节上呈大人。”贺不醉说道,“小人与马会长前去后院羊圈取血,帮忙按住羊的伙计是小人捡回来养大的半傻子,做不了手脚。端着血碗走回楼上雅间,一路上也无人打扰。那碗血一直都在小人与马会长的眼皮底下,实在不知是怎么被下了鹤顶红的。”
马截也点头:“贺老板没有胡说。血碗太满,我们一路上盯着,就怕洒了。”
叶阳辞问:“有穿过大堂吗?”
贺不醉:“没有,旁边楼梯就能直上二楼。”
叶阳辞:“上二楼后呢?”
贺不醉:“过走廊,打帘子进雅间。”
叶阳辞:“走廊上有人吗?”
贺不醉:“有好几个,都是雅间内贵宾们的随从,大概不敢全去吃仆人席,在门外轮流守着听召唤。”
叶阳辞:“你们进雅间时,谁打的帘子?”
马截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我们自己打的。”
叶阳辞:“也就是说,你们打帘进门之时,就没法做到视线一直盯在血碗上了,对吧?”
马截与贺不醉面面相觑,点头承认:“对。”
叶阳辞:“进门后呢?”
马截:“进门后,守在门框边的孔通判就直接把血碗夺走,一口气喝光了。”
叶阳辞若有所思。须臾后对二人道:“你们可以先回去了。贺老板,接下来几日闭门歇业,除了查案的州署衙役,谁也不让进万樽楼。若是临清所兵差说奉千户之命来调查,你也放他们进来,但要立时禀报我。
“马会长,你也先不要去商会,以免商人们找你打探案情。记住,局势纷乱时,避人才能避祸。”
二人受教了,连连点头称是,在衙役的护送下离开署衙。
叶阳辞轻舒口气,从大堂后门穿过二堂院子,来到第三进的州官内宅。
内宅里另有小厨房,他叫李檀吩咐厨子煮碗黄花菜牛肉面端过来,趁热吃完,方才填饱了因酒席上几未动筷而空荡荡的肠胃。
世上英雄本无主
沐浴完毕,叶阳辞擦着湿发,身穿藕白色交领直裰,腰间系带松松地扎着,走出浴室。
这一身似衫似袍的寝衣,云雪般堆着他,却掩不住高挑隽秀的身躯,寒地梅枝似的挺立出来。
他不怎么畏寒,冬日在室内趿着没有后跟的靸鞋,夏日在室内外的私人场合也常穿木屐,干净木地板上便赤足行走。
后来发现秦深竟与他习惯相类,也是不爱在室内穿履套靴,于是两人在迭席上、坐榻上,甚至浴池里,会不经意地互相踩来踩去地玩儿。
有次秦深让他裸着双足,整个儿踩在自己的脚背,揽着他从廊下木地板走到庭院的雪地里,再把他放在高大的白梅树上。
叶阳辞便探身从枝杈间捡到了炎开被风吹跑的红凤凰花灯。
他提着灯要跳下树时,却见秦深回望来时路,说“我们两人,只一串脚印,就像永远走在同一条路上”。他怔了怔,随后向树下的秦深伸手。
秦深展开双臂。他从树上跳下来,飘进了秦深怀里。
回去的雪地上依然只有一串脚印。
这是上个月,他受邀去鲁王府看望大小安姐和孩子时发生的事,恍惚觉得就在今日。
今日也下起了雪。
夜雪如白梅花瓣,零星地飘落在天地间,清寂无声。
叶阳辞打开窗户看雪,结果看到墙头坐着一个人。
那人左手肘搁在屈膝的左腿上,右腿垂下墙头,右手拄着一把带鞘的鸣鸿刀,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窗户。窗户打开之前,灯光照出的人影投在了窗纸上。
是萧珩。
叶阳辞的语气中也沾染了夜雪的寒意:“萧千户半夜不回府睡觉,在我墙头偷看什么呢?”
萧珩笑了笑,足尖蹬墙飞掠而下,走到他窗外:“办完了叶阳大人吩咐的差事,特来回禀。大人难道就站在这大开的窗边,餐风饮雪地听?”
叶阳辞审视他,末了颔首道:“进屋说话。”
萧珩在门外抖落衣上雪,进了屋。
以捣碎的橘肉、炒盐、甘草、生姜晒干制成的橘粉,叶阳辞用瓷匙舀出两勺在杯中,热水冲泡,便成了时兴的冬日热饮——橘汤。
他把其中一杯放在圆桌对面,自己捧杯而坐。
萧珩告声谢坐下,喝了几口橘汤暖身,随后道:“我护送丁太监从万樽楼回钞关衙门,其实也不过一箭之地。他被那群干儿子簇拥着出酒楼大门时,孔令昇的尸体还在台阶上。他很小心地绕开尸体,看着不像多害怕,更像嫌弃。”
叶阳辞说:“我在席上也观察到了,丁冠一受惊是因为怕自己死,而非怕别人死。”
萧珩接着道:“丁太监进了钞关衙门,直奔后堂私宅歇息。我出门前顺道拐去看了公堂与书办房,税吏、衙皂们都在各忙各的。前任主事林疏风虽然苛税敛财,但大多输送去了京城,部分给到秦湍,自己倒是没怎么贪污,手下也调教得力。所以丁太监没来之前,钞关依然能平稳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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