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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因为他散去了浮云迷雾,几乎是锋芒毕露的目光。
很快,叶阳辞找到了答案——他变得有点像唐时镜,孤峻中带着邪性。
不,准确地说,仿佛唐时镜从未离去的一抹阴魂渗体而出,与玩世不恭的萧珩合二为一。
叶阳辞闪念之后,眨眼笑了笑:“萧大人。恭贺高升,不知如今是什么职位?”
“忝居奉宸卫都虞候,从三品。还是比不得叶阳大人,从二品巡抚。”
“萧大人说笑了。我这是地方官,与京官又是御前行走的奉宸卫如何能比?”
双方的场面话都很场面,但又透着股诡异的知己知彼,很难说是亲近,还是生疏。
“皇上召你回京,本来要将你拿入刑部,由大理寺、御史台协同审问。不想你依旧大手笔,又带了一支漕船队来。”萧珩漫不经心地屈指敲了敲马鞍前桥,“叶阳大人,上马吗?”
他像是在邀人共骑,又像只是出言调侃。
叶阳辞抬手一招,银缎皮毛的“凝霄练”奔下漕船,流云般飘过踏板,跑到他身旁。
“多谢萧大人美意,这回我自带了坐骑。”叶阳辞上马,径自朝外城北去,“刑部就在大理寺附近,我认得路,不劳烦萧大人押解。”
萧珩拍马追上,与他并辔,又道:“我是说‘本来’。”
叶阳辞勒缰,侧过脸注视他:“那么如今呢,圣意有变?”
萧珩屏住呼吸,但迟了。
在防备外的一瞬间,雪色梅骨触目生风,不慎吸入一口,就冲击得屏障在他口腔中碎裂,舌根都是涩的麻的。
萧珩把涩与麻都咽了,戏谑道:“要不皇上怎么说你不仅会生金蛋,还会生福蛋呢?
“就在上个月中旬,刀牙大捷的喜讯传回京城,安车骨战败自戕,北壁残兵不得不退至固伦山外,辽北全境收复。不仅皇上龙颜大悦,朝野上下也是一片沸腾。
“军报中还特意强调,是叶阳大人搭乘商船冒险出使渤海,掳走大戚掠勃堇,迫使他背弃与北壁的联盟,倒戈大岳,才有此战役之胜。此事,有大戚掠的金刀信物与他诓骗安车骨来会师的亲笔手书为证。
“你有渊岳军主帅、亲王殿下作保,又有一场绵延国祚的战功荫身,这下就算朝堂上有些人再不甘心,也无法继续用一封不明真相的告发信,来罗织你的罪名。
“叶阳大人,你可真是个福星高照、化险为夷的高手啊。”
叶阳辞静静听完,眉头微蹙:“萧大人,你真觉得我化险为夷了么?”
“怎么,不是吗。”萧珩口中反问,但语气里一点意外也没有,似乎对他的敏锐早有预料。
叶阳辞说:“上个月中旬朝廷就收到战报,证明了我的清白。陛下若立刻下旨免除审查,我这会儿人该在聊城,继续做我的山东巡抚,而不是依然被召回京城。萧大人,如今你也是陛下心腹之一,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我虽升任奉宸卫中的执法官,却还远谈不上什么心腹,更不敢妄揣圣意。叶阳大人冰雪聪明,不如自己想想,为何?”萧珩微带笑意,好整以暇地看他。
叶阳辞仿佛听不出他话中揶揄之意,还真的掌心托肘、屈指抵着下颌去想了:“因为……战场又是在刀牙,获胜的又是渊岳军……而我这个本该对主帅满肚子怨气的军需总督,居然不惜此身奔赴战场,实在太让陛下疑窦丛生了,是吗?”
萧珩怔住。
曾经,他对叶阳辞摆出过推心置腹的姿态,但对方一个字也不信他。
如今他就差没把“我已不是当初的我”挂脸上了,对方却反过来对他推心置腹,说的话每句都踩中禁区。
这是要干什么!萧珩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叶阳辞抬眸瞧他:“萧大人怎么不应声呢,是不是嫌我语焉不详?那我再说得明白些——刀牙与渊岳军是陛下心底不能触碰的痛点,‘秦少帅’这个子承父志的称谓,更是犯了他的讳。连带我这个本该是天子之刃的孤臣,都变得立场模糊、姿态摇摆。
“所以即使我洗清了投敌嫌疑,即使距离税课军令状的期限还有半年,他也仍要召我回京。
“萧大人,你说是不是这样?”
他真的想把我拖下水!在我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身份,确定了要攫取的目标之后。
叶阳辞,你还真当我是你麾下巡检唐时镜,招手来挥手去?我现在已不是你的同路人了!萧珩暗中咬牙,冷笑道:“叶阳大人莫不是昏了头,竟与我一个奉宸卫说这些,回头我转述给陛下,你有几个脑袋可砍?”
叶阳辞一脸无措与无辜:“什么?我对萧大人说几句知心话,这也会惊动圣听?萧大人,你事无巨细都要上报,将来若是成了亲,尊夫人可是连句闺房戏语都不敢说了哟!”
狡猾的狐狸!披着羊皮的恶狼!攻人软肋,恃脸行凶……萧珩握缰的手捏得死紧。
他陡然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叶阳辞尾随其后,如附骨之疽,一直追到了长公主府门外。
萧珩勒马,漠然道:“我要向长公主问安。叶阳大人还不拿着文书去吏部复命,等候陛下召见?还有你那一队漕船也要打理吧?下官就不送了。”
叶阳辞微笑道:“所以萧大人今日真的只是单纯来码头接风的?着实令我感动。不如好人做到底,为我引荐一下如何?我为官四年,还未单独觐见过长公主殿下。”
萧珩心下警觉,一口拒绝:“我不过区区都虞候,哪有资格引荐外臣给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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