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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千名骑士出现在苜蓿园,身着各类窄袖袍服,在长公主的带领下策马群驰,蔚为壮观。
应天府衙再次接到报信时,府尹汪鲲先是大惊失色:两千骑兵!长公主这是公然宣告自己养府兵了吗?皇上会如何想,如何应对?哎呀,怎么偏偏发生在我治下的苜蓿园,我可太倒霉!
待他问清详情,大是松了口气:原来是一群女子啊,那没事了。长公主这“粉黛游园”办得别出心裁,能寻来这么多会骑马的年轻女娘,易钗而弁,也颇有一番风味呵呵呵。
他报了个“长公主殿下携众多粉黛,于苜蓿园策马游春”上去,果然风平浪静。
朝堂内外谁也没想到的是,长公主秦折阅便是在这一日,接见了渊岳军燎夜营的主将狄花荡、副将余魂,并与二人详谈了两个多时辰:
她们出生普通农家的身世。
被税吏逼得落草为寇的缘由。
马贼“血铃铛”所坚持的杀贪官、劫粮械、不损平民百姓的原则。
被夏津知县叶阳辞与高唐郡王秦深所折服的经过。
从军报国、驱逐北虏的决心。
北直隶、辽北的大小战场,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胜利……
秦折阅听完沉默良久,最后将狄花荡与余魂招至坐榻前,一手握住一个,说:“你们要的公道与庇护,朝堂诸公们给不了的,我给!不仅如此,我还要力陈陛下,为你们论功请赏。我欲效仿十六国北朝,建立‘女骑’。名义上为殿前卤簿,充入公主府仪仗;实际上就是禁军,与金吾卫、羽林卫共同宿守京城。你们意下如何?”
狄花荡与余魂对视一眼,双双拜谢:“谢长公主殿下,‘女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秦折阅叹道:“为我效劳。我花甲之年了,还能效多久?你们是为国效力,为天下女子做榜样。当然,我也会有用到你们的时候,到时莫忘今日之誓言。”
狄花荡与余魂道:“请殿下放心!”
秦折阅示意她们起身,说:“我知道你们与新渊岳军关系颇深。我愿意接纳你们、重用你们,一来出于为女将保存火种,向天下女子展示通往权力之路。二来……渊岳军前任主帅秦榴是我最看重的幼弟,如今他的幺儿秦深子承父志,我很欣慰。故而这个面子我会给,即使那个带你们进京的叶阳辞瞧着别有所图。”
狄花荡暗凛,正在想该如何为叶阳大人辩白,却听秦折阅嗤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倘因最终目的不同,就要时刻打个你死我活,这天下还有能合力而为之事吗?自然是该互利时互利,该扬镳时扬镳。”
走出帷帐,狄花荡感慨:“长公主……可惜了。”
余魂不明所以:“为何说可惜?我觉得她到这个年纪还能策马骑射、侃侃而谈,挺厉害的。我也希望自己将来哪怕老掉牙了,还能像她这样头脑清醒。”
狄花荡说:“正因为长公主是这个年纪,我才觉得可惜。生不逢时啊!”
余魂一边摘着苜蓿地上的紫花、黄花,在手上娴熟地编织着花环,一边回答:“之前我看世道这么坏,也觉得自己生不逢时,为何不能生在盛世?为何不能生在权贵人家?但如今我明白了,盛世是无数人乱世抗争,以血汗造出来的;权贵也是靠自己打破规则,拼杀得来的。是叶阳大人与秦少帅让我明白了这道理。其实我有些庆幸长公主生不逢时,否则……我的选择依然不变,但我会比眼下更加遗憾。”
她抬脸,仰望比她高了快两个头的狄花荡:“老大,来,弯腰,低头。”
狄花荡看着她手上的花环,皱了皱鼻子,但还是依她所言。
余魂将花环牢牢戴在狄花荡头上,杏眼圆脸上笑出了酒窝:“好看!这下你是名副其实的花姐啦!”
狄花荡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别叫我花姐。”
“我就要叫,花姐,花姐!”余魂得意地后退两步,欣赏狄花荡脸上难得的尴尬之色,“只有我能这么叫。那个光棍水老鸦敢再叫你一声花姐,我一鞭捶爆他祖坟棺材板!”
“……你啊。”狄花荡无奈地扶正花环,随她去了。
至少有一点,余魂说得很对:她们的选择依然不变,只是遗憾多与少的区别罢了。
墨者之道,惟义是从。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女兵们离开后,叶阳辞的漕船队空了大半。
剩下的两艘,装载的是他扣除上交朝廷的正常税课、渊岳军的粮草军饷之后,这一年的收入折银,约有六十万两。
倘若渊岳军即刻班师,不必再由山东担负粮饷,到今年八月他自信还能再富余六十万两,超过了军令状上税赋翻番的承诺。
但他被延徽帝提前召回了京。
非他不能为,而是不得为。
故而这随船送来的六十万两白银,就足以堵住朝堂衮衮诸公的嘴,同时也证明了他那本《山海砥赋策》在经世济民上的可行性与重要性。
接下来,就看延徽帝的心思与态度了。
然而延徽帝并未立时召见他。
难道对于咱们这位见钱眼开的皇上而言,眼下还有什么比收银入库更重要?叶阳辞腹诽,提溜着写信举报他的元道成,来到了御史台。
“烦请禀告大司宪,山东巡抚叶阳辞,上门拜见。”他对门子说。
是那个一跃而上从二品,连当朝亲王的面子都不给的叶阳大人!门子脚下生风地跑进去了。
大司宪东方凌不在,御史薛图南闻讯,亲自出来迎接。
“薛公!”叶阳辞拱手,亲切唤道,“一别经年,见薛公康健如昔,晚生不胜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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