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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授课的第一日,于皖提前了半个时辰去学堂。
即便他先前已经对要讲的经文做足了批注,却还是不免紧张。于皖端坐在讲坛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书本上,心里想道,不能辜负祈安的信任。
学堂开始进来一两个弟子,满脸好奇地打量他。于皖朝他们温和一笑,不为所动。
周遭声音渐渐嘈杂起来。于皖看着他们,即便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是又一次开始思索,待会该如何把这枯燥乏味的经文心诀,还有庐水徽的规矩给一同灌到他们耳朵里。
于皖幼时最烦背书,但胜在他脑子好,几乎过目不忘。家里请的教书先生也夸过他聪明过人,就是太顽皮沉不住心,为此,母亲又给他请个书法先生,让他练字静心。
“我会尽量不让大家打瞌睡的。”这是于皖开课时说的第一句话。
于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群弟子的活泼程度。除去怎么也止不住的小声说话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外,这一上午还算风平浪静。于皖一脸疲惫地笑着把他们一个个送走,明白了林祈安为何年纪轻轻会长白头发。
他更是明白了为何教书先生都要带个戒尺。
弟子散去多数,于皖又多留了些时候去整理明日要讲的内容。待他揉着脖子抬头时,却见到一少女还留在学堂里,看向自己。
“林雨飘?”于皖试探着叫出她的名字。
林雨飘朝他一笑,“你都记住我了?”
于皖也是一笑,道:“掌门同我提过你。”
林雨飘是于皖回门派后这几日被收进来的。她已经结丹,听不听这些经文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她自己还没确定主修哪一道,说是先来跟着学学规矩。
林雨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于皖见她四处张望,问道:“怎么了?莫不是丢了东西?”
“没有。”林雨飘的视线重新落回于皖身上,见他已经合上书,“你这就要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于皖说着,站起身带好纸笔,离开了学堂。
于皖走回院里,扭头看一眼,苏仟眠的房门依旧紧闭。自那晚帮苏仟眠处理伤口后,这几日于皖一直忙着为授课做准备,其间抽空找过苏仟眠一次,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上药。
苏仟眠看出他神色疲惫,摇头道:“师父只管忙你的,不必管我,我自己能行。”
于皖便没多过问,正要离去,苏仟眠喊住他,“师父,我该关多久的禁闭?”
于皖不解地看向他。关禁闭是林祈安说的,但是最终抉择权还是在于皖手里。于皖无心罚他,道:“你好好养伤就好,有不便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苏仟眠笑着点头。
想到苏仟眠背后狰狞的伤口,于皖到底放下不下。他把书放回屋里,起身去敲苏仟眠的门。
过了许久苏仟眠才开门,头发有些乱,似是刚睡醒。他脸色不太好,“师父,师父有什么事吗?”
“伤口好些没有?”
“好多了,多谢师父。”
苏仟眠半倚半靠在门框上,眼神有些恍惚,他抬眼看着于皖的唇一张一合,只觉口渴。至于于皖继续说了什么,又或者是问了什么,他半分也没听进去,本能地应好。
随后,于皖温热的手便覆在他的额头上,苏仟眠一惊,暗自懊悔自己方才走神。
“这么烫,也叫好多了?还是烧糊涂了?”于皖皱眉道。
“是吗?”苏仟眠回来后便没再涂药,也没管伤势如何,连续几日皆是如此,果然醒来后身上滚烫不已。这都在意料之中,他此时倒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还笑着说道:“我说怎么昨夜这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道:“不能拖了,我带你去看医师。”
苏仟眠笑意敛去,否认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看到于皖眼底的凌厉,不敢开口,也不敢直视于皖。他觉得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于皖看穿,只能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头应下。
看得出也明白苏仟眠犹豫的原因,于皖宽慰一句:“放心,我陪你。”
苏仟眠亦步亦趋地跟在于皖身边,一句话也没说。他觉得这路格外长,连同着体内不知名的疼痛都归结于这场蓄谋的高热。
于皖把苏仟眠带到药堂,屋里只有一个药童在扫地。于皖还没开口,苏仟眠就已经捂住口鼻,像是被呛到一般咳个不停,“好浓的药味。”
“怪谁呢?”于皖回头看他一眼,倒是看不出来生气。苏仟眠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对着于皖一脸无辜地笑。
“请问叶师姐在吗?”
“师父在后面制药,您先等会。”
于皖点点头,顺着药童的指引,让苏仟眠到一旁的桌边坐下。苏仟眠一言不发,脸色更差了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他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又往下滑到眼角,像是确认什么一般。随后他松了口气,把头埋进臂弯。
等待的时刻里,于皖无聊地扭头去数对面屋檐下的瓦片,闻着那苦涩的药香,思绪恍惚间回到多年前。
他见过叶汐佳一两面,也都是年少的时候了。那时候叶汐佳年纪也不大,说话直来直去,打破了于皖对江南女子温婉的刻板印象,却并不反感。
“于皖,这人是你带来的?”叶汐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扭头指向趴桌子上昏睡的苏仟眠。
“是,我徒弟。”于皖回过神来,“上次来拿药就为了他。这几日我忙得没顾上他,结果起烧了。”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也该会换药。”叶汐佳轻声道,而后曲指敲了敲桌子,“醒醒,别睡了。”
苏仟眠有些不情愿地直起身子,一脸警惕地注视叶汐佳。叶汐佳在他对面坐下,“手伸出来。”
他像是没睡醒一般,扭头看到于皖,才把那没戴玉的左手伸出去,任凭叶汐佳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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