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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正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手里端着一碗犹自冒着热气的粳米粥,低声劝说着:“好姑娘,你好歹吃一口吧?从早起到现在,粒米未进,这怎么使得?宝二爷那边自有老太太、太太操心,你若是再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黛玉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吃不下,你拿开吧。他若是有个好歹,我还活着做什么。”说罢,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咳得身子都蜷缩起来,看得人心惊。
紫鹃急得眼泪直掉,忙放下粥碗,替她轻轻拍背顺气。
怜春见此情景,心中亦是一酸。她缓步上前,轻声道:“林姐姐。”
黛玉闻声,咳嗽稍歇,微微转过头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周围是一圈明显的青黑,往日那含情目此刻红肿如桃,泪光点点,唇上也无甚血色,整个人憔悴得令人心惊。
“五妹妹?”她见是怜春,似有些意外,挣扎着想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怜春忙上前按住她:“姐姐快别起来,好生躺着。”自己在床沿坐下,看了看那碗丝毫未动的粥,对紫鹃道,“粥先温着吧,待会儿再劝姐姐用些。”
紫鹃用袖子拭了拭泪,哽咽道:“五姑娘劝劝我们姑娘吧,这般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黛玉倚在枕上,泪珠又无声滚落:“劝我做什么?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这惹人厌的性子,他又何至于此。”说着,又是悲从中来,气息哽咽。
怜春拿出自己的绢帕,轻轻替她拭泪,温声道:“姐姐快别这样说。宝二哥的病,乃是急痛迷心,与姐姐何干?若真要论缘故,也是那起子传话的人该死,与姐姐不相干。姐姐若是再这般自责,熬坏了身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更何况,宝二哥若是清醒,知道姐姐为他如此,心中又该如何难受?”
黛玉闻言,泪水流得更急,摇头道:“我知道妹妹是好意劝我,只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他如今那般光景,都是因我而起,我恨不能代他受了这罪。”
“姐姐又说傻话了。”怜春柔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宝二哥年轻底子好,太医们定然能想出法子来。姐姐如今最要紧的是保重自己,若是你也倒下了,这府里岂不是更乱?便是为了老太太、为了宝二哥,你也该勉力进些饮食,养好精神才是。”
她说着,目光扫过床边小几上放着的一盏温水,心中一动,又道:“姐姐若是实在吃不下粥,先喝口水润润喉咙也好。这般哭泣,最是伤身。”
说罢,她极为自然地伸手去端那杯水。就在指尖触及杯壁的刹那,心念微动,那枚存放在系统空间中的“绛珠丹”已悄然落入她掌心,被她以极快极隐蔽的手法,借着衣袖遮掩,捏碎成细微近乎无形的粉末,悄无声息地弹入水中。那粉末遇水即融,无色无味,丝毫看不出痕迹。
她将水杯递到黛玉唇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姐姐,喝口水吧。就算为了能让紫鹃放心,为了能有力气等到宝二哥好转的消息,好吗?”
黛玉望着那杯清澈的水,又抬眼看看怜春真诚关切的眼神,再瞥见紫鹃那满是担忧泪痕的脸,心中终究一软。她确实渴得厉害,也哭得喉咙干痛,便不再推拒,就着怜春的手,微微张口,小口小口地将那杯水饮尽了。
水微温,入喉并无特别滋味,只觉一股清润之感滑过干涩的喉管,胸中那团灼痛郁结之气,似乎被这温水稍稍化开了一丝。咳得发紧的喉咙也舒缓了些许。
紫鹃见黛玉终于肯喝水了,稍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怜春一眼。
怜春见黛玉喝完,将空杯放回几上,又拿过绢帕替她擦了擦嘴角,柔声道:“这才对。姐姐且闭目养养神,哪怕睡不着,静静躺着也是好的。”
或许是那杯水起了作用,或许是哭得累了,又或许是怜春温言安抚起了效,黛玉果然觉得那股尖锐的悲痛和自责似乎缓和了些许,汹涌的泪水也渐渐止住。她依言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犹沾着泪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怜春对紫鹃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
紫鹃拉着怜春的手,低声道:“多谢五姑娘来这一趟。我们姑娘这性子……钻了牛角尖,谁也劝不住,真是急死人了。”
怜春拍拍她的手:“不必客气。林姐姐是心思重,又赶上宝二哥这事……你们平日伺候更要精心些,饮食汤药上务必按时劝她用一些,身子是本钱。”
紫鹃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只是……五姑娘,您说宝二爷他……真能挺过去吗?”她眼中满是忧虑。
怜春沉默片刻,道:“吉人自有天相。宝二哥是老太太的心头肉,阖府上下乃至宫里都盯着,太医必定竭尽全力。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照顾好林姐姐,别再添乱,也免得宝二哥好了之后,又为她操心。”
紫鹃觉得有理,叹道:“姑娘说的是。”
又坐了片刻,见里间黛玉呼吸渐渐均匀,似是睡熟了,怜春便起身告辞。紫鹃千恩万谢地送她出来。
走出潇湘馆,天色愈发阴沉,零星已有细小的雪粒落下,打在脸上冰凉。怜春回头望了一眼那掩映在翠竹丛中的馆阁,心中暗忖:那“绛珠丹”效力微弱,不知对黛玉能起几分作用?但愿能稍稍缓解她的咳喘忧思,让她能支撑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至于宝玉……那场“大梦”,终究需他自己醒来。
回到静容园,赵姨娘正等着她用晚饭,见她回来,嘟囔道:“又跑去哪闲逛了?这大冷的天,也不怕冻着。听说那边府里宝玉病得厉害,你可少往跟前凑,仔细过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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