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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现在好多了,”季瓷又撕开一根针,“最开始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结果几年过去,也慢慢就接受了。”
说是接受,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人只要活着就会接受,活着能接受所有。
这么一想就容易想深,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找不对腿上的阳陵穴,姥姥就用秤药材的小铜秤的秤杆打她手心,那玩意儿可是实心的,细细一小条可重了,季瓷当时怕得要命,被打了伤心欲绝嚎啕大哭,觉得没人疼自己。
现在想想,能哭出来说明还是有人疼。
“其实我已经两年没摸针了。”季瓷说。
靳森没太在意:“扎吧,死不了。”
那的确死不了。
季瓷就是怕自己忘了,手生,把人扎疼了扎出血。可能靳老板也不会说什么,但姥姥知道了得骂她,她最怕姥姥骂她。
然而担心也是多余,起初的两针扎下去,起了个好头,一些苟延残喘的肌肉记忆带着她,就像给大狗搓毛一样,指尖顺着沐浴露“呲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该怎么扎就怎么扎。
没一会儿靳森的腿上横七竖八扎了好几根针,肌肉也放松了下来,季瓷屈起食指,顺着他的髌骨用指节揉了几处穴位,以为能听到靳老板再“嘶”一声,却突然反应过来这只原本聒噪的麻雀已经哑好了一会儿了。
季瓷抬起头,撞上靳森微垂的目光,他像是在笑,但没那么大的表情,可能只是唇角的像素点往上了一个单位,给人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怎么不说话?”季瓷把手收回来。
靳森把视线落去他的腿上,但很快又重新提起来:“看你拿针就像变了个人。”
季瓷并着膝盖坐在矮凳上,双臂叠着,乖乖放在大腿上。
阳光从侧面打进屋里,直直的一条明亮,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的灰尘。
光同样落在靳老板的发上。
季瓷有一点明白了,靳老板没在笑,他只是看人时的目光太温柔了,额前微长的碎发给人很柔软的感觉,真是奇怪,分明是个一拳能把她打哭的男人,但季瓷就觉得对方像颗蓬松的毛绒玩具,散发着暖烘烘软乎乎的气息——很好抱的样子。
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尖。
“等二十分钟吧。”季瓷站起身,把桌上用剩的包装收拾了一下。
“小季,”靳森抬头看着她,认真道,“你要遇到什么难处,跟我说。”
靳森嘴里说出来的,这其实是很重的一句话,秤砣似的压在季瓷心里,听得她定在那,低头看着手里的垃圾,点点头。
“虽然之前说你告不告诉我都没关系,但我还是想知道的。”
靳森的声音很轻,说话时一直看着季瓷,很温和也很诚恳,让季瓷想起云城短暂冬天里温暖的阳光。
她抬了眼,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如果……是不太好的事呢?”
靳森歪了歪脑袋:“违法乱纪了?”
季瓷连忙摇头。
靳森:“那也没什么。”
季瓷:“道、道德问题呢?”
靳森又陷入沉思,许久,才突然冒出一句:“骗婚啊?”
季瓷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脸上复杂纠结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只剩下震惊与错愕。
靳森乐得往后一仰,连带着那条扎了针的腿也跟着向上一抬,季瓷连忙蹲身按在他的脚踝以上。
靳森眉开眼笑:“我上学时最差的就是语文。”
季瓷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的。
“我们学校那语文老师,喜欢给我们讲成语,”靳森自顾自地往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讲,以前我一个记不住,但刚才突然想起来一个。”
季瓷心觉不妙,总觉得靳老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果然,靳森说:“花容失色。”
季瓷搓了一揪干净的棉球砸他,靳森手一抬给接住了,垂眸摊开手心,软乎乎的一团白棉花。
二十分钟后,针拔了,靳森屈了下右腿,那阵酸麻劲过去之后的确舒服不少。
季瓷用透明胶带把用过了的银针缠起来:“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有雨,你如果疼得厉害就再告诉我。”
“义诊啊?”靳森问。
季瓷没看他:“吃人嘴短。”
靳森琢磨了一下:“以后我腿疼就多买点菜?”
季瓷收拾完东西,抱着她的医疗包,小声嘀咕道:“说得就像我很能吃。”
其实季瓷真义诊过,而且不止一次,大学时经常有这种活动,她每次参加的都很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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