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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落在青砖上的血未散,竟如荷叶上的水珠一般凝成一团,滑入青砖间隙,极速滑向?宝相庄严的佛祖金身。
血珠触及莲台的刹那,殿内灯火猛然抖动,僧侣的唱经戛然而止,一缕空灵悠长的梵音自?地底升起,初如幽咽泉流,继而似银瓶炸裂。
众僧、侍卫、王妃、女眷……一个个木然僵立,仿佛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
察觉到不对劲的齐王欲拔剑而起,却?发现自?己连手指头也动不了,更令他勃然暴怒的是,全场唯一能动的人是李九娘。
她缓缓起身,额头殷红的血珠,顺着脸颊划过,她抬手一抹,脸上血迹森森,衬得她红肿青紫的脸庞,仿如来自?地狱的罗刹,仿佛早上那个柔弱如白花的小娘子,这是他的错觉。
在齐王惊怒忧惧的目光中,李九娘笑?盈盈地停在王妃身前。
“母亲。您可还记得我?生母?”她唤得极轻,声?音温柔得似羽毛轻拂过瓷面?,“哪一盏毒酒,是您亲手递的,对吧?”
王妃瞳孔骤缩,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子。
“还有那个被您亲手射杀的婢女,她临死前,还攀着您的裙角,求您放过我?呢。”李九娘笑?着回忆,仿佛闲话?家常,“您抬起缀着硕大东珠的丝履,踩在她脸上,啧,那颗东珠真的很大,比那婢女凸出眼眶的眼珠子还大。”
王妃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碎响。
“唔唔唔……”齐王青筋暴起,涨红了脸,却?只能发出几声?闷哼。
“父亲?”李九娘没什么笑?意的眼神转向?齐王,“我?的好父亲,若不是您敬重?发妻,任她草菅人命,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齐王目眦欲裂,眼底红丝如血色蛛网。
“别担心。”李九娘抬起宽袖,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额上的汗,“别担心,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话?音未落,数名蒙面?人飞掠而入,一把扣住王妃的肩膀,风一般卷出殿门。
李九娘回头,唇角微勾,眼底冷得骇人:“父亲若想救她,便请大理寺墨少卿来吧。”
齐王羞怒交加,眼睁睁看着李九娘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被李九娘点?名的墨淮桑,仍在怀州,为恶钱铸造案收尾。
初秋的凉意已悄然融入晚风,丹水河畔,站满了给逝去的亲人放灯的百姓。
皓月当空,倒影映入河面?,与摇曳的万点?河灯一道,形成星汉灿烂的银河。
东隅蹲在岸边,将两盏精心挑选的荷花灯轻轻推入水中,灯芯晃了晃,顺着水流飘远。
“阿爹一盏,阿娘一盏,都有,你们别抢。”她语声?温柔带笑?,“女儿我?十六岁生辰便能见?鬼,可怎么就?见?不到你们呢?连托梦都不曾……”
她闲话?家常了一番,抬眼见?墨淮桑负手站在后一阶,看着河中的碎光出神,神情冷寂。
东隅蓦地心底一痛,养父母去世时,她尚在场,而墨淮桑,据说都未曾见?过大长公主最后一面?。
她轻轻扯动墨淮桑的袍脚:“少卿不放一盏吗?”
墨淮桑垂眸,眼前的少女小心藏着眼底的关切,眼神甜软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摸她的头顶,替她捋顺额前被晚风吹乱的碎发。
这般想来,他便这般照做,触到小神婆仿似见?鬼的眼神,墨淮桑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手指一颤,顶着发烧的面?颊,干脆在她头上胡乱抓了几下:“你知道自?己跟墨紫越来越像了吗?头发动不动就?炸毛。”
“啊啊啊啊啊……”东隅低声?尖叫,对着河面?整理散乱的发丝,间或气鼓鼓地朝他翻白眼,嘴里?叽里?咕噜抱怨个不停。
墨淮桑失笑?,手指微动,心底的怅惘随之彻底消失殆尽。
今夜有她在身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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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一幕(姨母)碎碎念:
东隅:你才炸毛,你们全家都炸毛……
墨淮桑: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想亲……
蜀道遇美男
中元节后,怀州又连着下了几天雨,暑气尽退。
刺史府后衙的小院中,东隅收势,吐尽气息,完成?最后一招。悦游道姑嫌她身子骨不够强,含沙射影地骂了薛老道长一通,硬让她练自己琢磨出的养生掌法。
东隅额角显出细密的汗珠,她随手一擦,踩着湿漉漉的石径去小厅。
墨淮桑早已端坐桌前,见她进来,示意?墨言传膳。
东隅匆匆扫过桌面,羊肉馎饦、胡麻粥、天花毕罗……最后一道照例是一碟金黄色的杏仁糕,她转身拦住正要离去的墨言,小声嘀咕:
“自打来了怀州,怎么每一顿都有它?你家郎君这么爱吃?回京时,岂不是要把擅长做这个的厨子一并?带走??”
墨言飞快瞟了眼优雅进食的墨淮桑,若非紧急办案时期,三郎严守“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比方?说眼前的小娘子,偏偏她还?不自知。
他暗叹了口气,压低嗓子:“小娘子再仔细瞧瞧,那点心眼熟吗?”
“天天吃,顿顿吃,能不眼熟吗,我都吃腻味了。”东隅朝天翻了个白眼,但?她敢怒不敢言。
“第一日到怀州,您去破庙找乞丐打探消息后,转角在茶馆时尝了一口,惊为天人……”墨言点到即止。
东隅半张着嘴,将偷摸对墨淮桑指指点点的手指,转向自己:“因为我夸了句好吃,所以都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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