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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挤在窝
;棚里,几乎转不开身。黄爷、老柴、老范凑到火堆边,泥鳅斌子和我靠边站着,三娘则站在门口附近,撩开一点草帘透气。
“具体啥情况,再说说。”黄爷搓了搓手,凑近火堆,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老皮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
里面不是明器,而是一小撮泥土。这土颜色很深,近乎黑褐色,但在火光照耀下,能隐约看到里面闪烁着极其细微的金色反光点,像是掺了极细的金粉。更奇特的是,这土似乎带着一点粘性,而且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朱砂又混合了某种矿物的辛辣气味。
“金屑。丹砂泥。”老皮用手指捻起一点,递给黄爷,“探洞打到七丈二(约24米)深带上来的,就这一点点。底下夯土瓷实得像铁板,还掺了糯米浆,牙口(铲刃)都快崩断了。就这,还是哑巴耗了三天两夜,避开最硬的主夯层,从侧面斜着打进去才取到的样。”
黄爷接过那点土,仔细看了看,又递给老柴和老范。
老范掏出个放大镜,就着火光仔细辨认,手指微微发抖。“错不了......这金屑......非王侯不敢用。这丹砂泥......墓主怕是痴迷长生之术的方士之流,或者身边有极高明的方士......”老范喃喃道。
“墓道口呢?定位准确吗?”黄爷问。
老皮摇摇头,面色凝重:“邪乎就邪乎在这儿。依山为陵,按理说神道、封土、墓门朝向都有规制。可这地方,我们哥俩猫了小半年,把周边几个山包子都摸遍了,硬是没找到明显的封土堆和神道遗迹。像是......像是故意藏起来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后是靠‘闻’和‘听’找到的点。”
“闻?听?”斌子忍不住插嘴。
老皮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嗯。那一片地气不一样,草木长得都比别处稀疏衰败。夜里趴地上听,能听到极深的地下,好像有......有水声,又不像,咕噜咕噜的,有时候又像有人叹气。”
我心里猛地一紧,又想起了第一次下坑时那声诡异的叹息。
“我们怀疑,墓道口根本不在平地,可能在山腰,甚至更刁钻的地方,而且被用极巧妙的手法伪装或者封死了。”老皮继续道,“打那个探洞,已经是冒了天大风险。最近这附近来了几波生面孔,像是‘逛山客’(其他盗墓团伙),也闻着味儿了。再不动手,怕是要炸锅。”
窝棚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火堆里枯枝燃烧的噼啪声,和外面呜呜的风声。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凶险。一个找不到明确入口、深达二十多米、夯土坚硬如铁、还可能被其他团伙盯上的疑似王侯大墓。
黄爷沉默了很久,手里的核桃慢慢转动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直到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山势图有吗?”
老皮从羊皮袄内侧掏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摊开在地上。是用铅笔手绘的简陋地图,上面标注着周围的山形地势,还有几个红点和箭头。
“这是我们推测可能入口的几个点。”老皮指着图,“但都不敢确定。妈的,修这墓的是个高人,把风水术和障眼法玩绝了。”
黄爷、老柴、老范都凑过去仔细看图。泥鳅也挤了过去。斌子和我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三娘也默默走过来,站在黄爷身后看着地图,眉头微蹙。
“明天天亮,实地踏勘。”黄爷看了半晌,抬起头,眼神在昏暗中亮得吓人,“老皮,哑巴,辛苦二位带路。所有可能点,都走一遍。泥鳅,家伙事准备好,可能要打几个‘浅眼’(小探洞)确认。”
“明白!”泥鳅应道。
老皮和哑巴都点了点头。
“今晚就在这歇脚。”黄爷安排道,“轮换着眯会儿,警醒点。”
窝棚太小,根本躺不下。我们只能靠着土坯墙或者互相靠着打盹。地上冰凉刺骨,冷风不断从草帘缝隙钻进来。
老皮拿出几个硬得能砸死人的杂面馍,又在火堆上架起个小铁壶,烧了点开水。我们就着热水,啃着冷馍,算是晚饭。
哑巴一直没说话,默默地拿出块磨刀石,开始打磨他那把匕首,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火光映照下,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像一块冰冷的岩石。
后半夜,轮到我和斌子望风。我们俩缩在窝棚外的一个背风土坳里,裹紧衣服,还是冻得直流鼻涕。四下里黑得纯粹,只有头顶几点寒星,闪着微弱的光。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颊生疼。远处黑暗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物的嚎叫,悠长而凄厉,听得人心里发毛。
“操他妈的,这鬼地方......”斌子低声骂着,跺了跺冻麻的脚。
我没接话,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耳朵竖得老高,听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手里紧紧攥着我的成双成对钱,冰冷的触感让我保持清醒。
第一次离乡背井,来到这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面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凶险大墓,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觊觎者......
;那种恐惧和压力,比前两次下坑要强烈得多。但奇怪的是,恐惧深处,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欲,像火苗一样窜动。
金屑......丹砂泥......王侯大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灰蒙,远处的山峦轮廓清晰了一些。风也小了些,但更冷了,是那种沁入骨髓的干冷。窝棚里有了动静,黄爷他们都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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