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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变化的发生十分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那几日我确认了元无瑾是真想纳妾,便开始于细枝末节中布置这个我们在代国的小家。比如,我把院前自己种的菜拔了,埋了花种进去;每日越发一丝不苟地帮公子束发穿衣,还给他修一修鬓角眉毛,让他显得越发好看;收拾整理公子的卧房更加仔细;在空白地方多挂柔和漂亮的装饰。这样,力图使无论媒人还是真要进府的姑娘,都能对他有个更好的印象。
仔细地折腾十多日后,院前羽昙花冒出了小芽。这一日,我提前下学回来给花堆肥浇水,期待满院花海长成,能引公子以后的妻妾喜欢。
过一个时辰,元无瑾也回来了。带着赵牧一起。
他邀请赵牧这几日到家里做客,他们打算学着那些大夫子辩学。
姒夫人见状,热情地亲自下厨,安排了一顿丰盛晚膳。公子与同学自然要共席而睡,这样才方便交流与辩学,我收走自己门边地铺,将多的崭新被褥铺上元无瑾床榻。
我不能在屋里,也不能走远,要注意晚上公子万一有吩咐,便睡在了满是灰尘的隔壁小屋。
白日里,我见着公子目光黏在赵牧身上,殷切得几乎含情,我躺下后,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可又不明白自己在不安什么。
公子的房中很吵闹,他在与赵牧探讨商君和孔夫关于治理国家的不同论点。只是渐渐的,又不那么吵了,他们很久没有再说话。
良久,我听见元无瑾些微沙哑的声音:“阿牧,你吻吻我吧。”
一阵窸窣后,我明白了。
今晚公子不会有兴趣吩咐我,我这个影子守得如此近,会十分多余。
我悄然出了房门,远离到听不见的地方,在柴房就寝,一夜未能合眼。
三日后,赵牧与公子辩够了学,恭恭敬敬向姒夫人跪礼感谢款待,回家去了。
赵牧离开的下午,元无瑾便向母亲请求,暂缓纳妾。他觉得在太学深造更重要,暂不考虑这些。
姒夫人本就是打发他,也乐得他收回。
我重新搬回元无瑾屋中,并慢慢将那些我多布置的小东西收起来。又过半月,我方鼓起勇气,问我的公子,为何突然又不想纳妾了呢?
元无瑾正在案前习书,闻言搁下笔,神思好像在游离飘远。我低头看,他的空简边上,练了三四个“牧”字。
“我的确,一开始……仅是想利用他。有他,我能了解代国朝局、代国秘辛,还有赵家的许多消息。”元无瑾一只手指轻抚书简边缘,“可阿珉,现在我似乎,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他尤怕我听不懂,抬起头再解释一遍:“你能明白吗?是那种男子之间,本不该有的喜欢。”
我弯了弯嘴角:“所以,为赵公子,公子又不想急着在代国发展大家族。”
他将竹简卷起来,紧紧捏在胸前:“如果没有他,我当然很急的。现在么……就等他先打算成家再说吧。”
在我面前,公子永远是骄傲肆意的,时时刻刻都在盘算他的大计,未曾这样抱着一个人的名字谨小慎微过。
这次,连他的大计都给他书简中的名字让步了。
不过我的生活并没有变化,我依然跟着他、照顾他。我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起码我的身份还是他第一个亲卫和属下,能继续做一粒灰尘,远远地看着他和他已经喜欢上的人。
我本已悄悄埋葬了这份不应当的欲念。
然那年,变故突然来到。殷国国君,元无瑾的大哥继位仅两年,突发重疾,因病崩逝。
他没有子嗣,其他兄弟又太小,便立下遗诏,立远在代国的二弟元无瑾为太子,即刻出发,回国即殷王位。
接到消息的第一日,姒夫人与元无瑾,带着我和全府上下都披上素缟,遥祭先王。公子烧着纸钱,哭得极其伤心。我这才知,原来他在来代国前与他大哥感情极好,和一母同胞没有两样。一切都是因他父王为大局着想,才把他们母子送到这里,造成兄弟分离。
所以,没有子嗣,他大哥才会果断立他为太子。
而当晚,赵牧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代国打算让赵家采取行动,在不明面恶化两国关系的情况下,暗中阻碍殷国新太子回国,令殷国无君生乱。
因此当晚,府中香火未熄,我们三人便乔装轻便离去,混入了赵牧早已备好的赵氏旁支商队中,出城西行。赵牧也和我们一起,从混出城到过诸多关卡,他皆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期间诸多惊险躲藏,今已难言表。好几个晚上,我们几人蜷一处睡觉,公子都紧紧攥住赵牧的手,这样牵着他才能睡着。
行了十五日,这日傍晚,前面总算没有再任何关卡,仅有遍野枯黄的长草。十里之外,就是殷境。
无须绕一大圈去别国开创家族,越过这里,我的公子就能当王。元无瑾兴致高昂,正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就在这时,我看见赵牧住下脚步,把他的手松开了。
元无瑾疑惑地回过头,想再拉他。赵牧却大步退开。
我的公子手顿在半空:“阿牧,你……不跟我走吗?”
“跨过这里,殷国太子与我,就是敌人。”赵牧低垂眼帘,“太子殿下,你我情谊到此为止吧。”
平日二人举止亲昵,我和姒夫人都看在眼里,我们站在旁边听着都不敢置信,遑论元无瑾。他两步冲上前捏住赵牧双手:“阿牧你说什么胡话?我回殷国去是做王上的,虽可能不会特别顺利,但你跟我走,能爬到的位置定比在代国更高。你帮我如此大忙,我理应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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