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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宫里有最好的太医。怎么样,都不会让寡人的靖平君如愿得太早。”说罢,他又仰头亲我一亲,才重新将头搁进我颈窝,“阿珉既怎么弄都无意,那睡吧,多休息,少说话。反正你也……不会说寡人爱听的话。”
我本还想问,王上爱听什么呢?是想听臣感激您打算第二次恩赐臣一杯毒酒,让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最终我只说:“臣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王上这些天在臣这如此耗费,是图个甚。”
元无瑾抿抿嘴:“想不明白就不想。睡觉。”说完便闭上眼,一副不打算搭理我的模样。
我抬起一只手,轻轻捂住他后脑。把他抱紧一些,才能免得他睡着翻身,又刮了腿。
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或者说一个这些天才萌生的猜测。这对我很重要,可我不知问了是否能有答案。
我所谓悖逆、所谓求死,将他惹得用尽各种方式跟我较劲。他用最恶毒的手段欺辱和伤害我,又发了疯似的亲吻和索求我。
元无瑾,我的王,他是不是……这几年下来,已经……
若真问他,八成是不会回答的。
又过七日,我背后结的痂已掉下几片,元无瑾让太医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查过一通,定下我至多再过七日便能完全恢复的结论。
于是当晚,他缩在我怀里恭喜我:“阿珉,七天以后,你只需喝一杯酒,就能出去了。寡人的王殿已让按为你将来情形布置过,也专门新选八个贴心内侍伺候,保管你今后留在寡人身侧,能尽量过得舒坦。”
我问:“今后臣不便出宫,臣想求个恩典,将军府上的安排,王上可否按臣的请求来做?”
元无瑾蹭了蹭我颈窝:“阿珉但讲无妨。”
我便垂下眼道:“臣请遣散将军府上众人,每人赐爵一级,再将臣的所有财货都分发给他们。”
元无瑾笑起来:“这点小事,寡人都听阿珉的。”
我轻轻叹出一口气:“多谢王上。如此,臣除却王上,便不剩任何旁的牵挂了。”
元无瑾抚上我脸,亲昵道:“寡人也希望此后,寡人能真正与阿珉君臣一心,两不相疑。阿珉大好,明日起,寡人就不来了,专心布置宫中,等着接寡人的靖平君。”
第二日起,吾王一早走后,果然就没有再回来。
我起居行动已几乎无碍,每日用药亦减少许多。就等七日后,迎接吾王的那盏金樽美酒。
等待的这些时日,我一人待在牢中,看着外面站得笔直、腔都不敢跟我开半句的狱卒,胡思乱想了不少。
喂我那杯酒已定下,多折腾无益。我只能去想些还有价值的事情。
比如将吾王这段日子种种莫名其妙行为结合在一起,细细分析,料他究竟仅是不喜我悖逆,还是真有两分……
大概是与他在王榻上滚了近五年,已把我当作某种不可或缺之人。再多就难说了,赵牧在他心里那一块的位置,我怕是永远触及不到。
但也好。
有两分就行,两分也足够。
问不出真假也没关系,我怀揣这么一丝半真半假的希望,下半辈子在他身边做个废人,总不会太过难受。
如此自我调整了七日,我心境平和许多,很快到了约定好赐酒的日子。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一身穿得极整洁,每一丝褶皱都捋直。我态度顺从,许能将他对我的两分喜欢激得多点,变成个三分、四分。如此宫外的将军府上下,宫内我将来的时光,都能过得好些。
只是未料,我静静等待一整天,也没有等到牢房外任何动静。
后一日,又一日,依然平静,毫无波澜。我让狱卒将廷尉李驷请来询问,他也不知具体原因。只说王上近日收到魏将军密传的战报,为军务繁忙,已连续数日召诸位将军在四海归一殿偏殿议事。
我便继续等着,每日都做好喝那杯酒的准备。
如此又过了七天。在第七日晚上,吾王终于来了。
他虽依然一身玄金王袍,却未束发冠,长发这么披散而下,不见半分君王威严。而说好的毒酒、随行寺人,更是影都不见。他来到我这找我,只带了他一个人。
元无瑾平日亮眸骄傲,今天却微微低垂,走得还有些摇晃,如此缓缓步近我,瞧来竟有些莫名落魄。
他让看守的所有人退下。
我想跪地叩首,才叩一半,被他扶住:“阿珉太多礼了,你坐着即可,寡人早说过,无须阿珉行此繁文缛节。”
我在草席上跪坐,他亦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微微前倾,一只手搭放在我膝上,整个人略显卑微地低我一些,目光往上凝视着我。
我没忘七日之约,便当无感,径直道:“听说前日王上忙于朝政,暂没顾得上臣这边。今日您既想起了臣,还请您现在赐酒吧,臣依然会跟上次一样,立刻饮下,不耽误工夫。”
元无瑾轻柔道:“寡人并非故意拖着。寡人仔细反思数日,想了又想,突然明白过来,是寡人过去对阿珉太坏了。寡人……愿意直接重新放阿珉出去,一切照旧。”
今日他语气诚恳,不带半点阴阳,我听得懵了又懵。
元无瑾慌忙又道:“那日是寡人不好,先欺瞒阿珉,又说了一席不是人说的话,才挨了阿珉的打。现今想来,阿珉打得没错,分明是寡人该的。后面寡人更不应这般对待阿珉。”他低头,“寡人所言,俱是出自真心。寡人……我,真诚地向阿珉道歉,望你还能够原谅我。”
我一时头皮发麻:“……王上不必道歉,君王不会有错,一切错在臣子。那杯毒酒,还是请您赶紧赐给臣吧,臣一定心甘情愿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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