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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应该这样的。
他的阿珉,应该……只是睡着了。
元无瑾俯下身,唇几乎要碰上棺中人的鼻尖。他压住喉头哽塞,柔软亲昵地呼唤:“阿珉。”
没有任何回应。
元无瑾一手挡住棺中人颈间骇人的伤痕,带起笑容,继续呼唤,当看不见就没有。
“阿珉,醒醒呀,寡人在这。”
“寡人来你府中,到处都找不着你,谁知你躲在这睡觉。天……已经很亮,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你已经到家了,阿珉。你看看寡人……看看寡人。”
没有回应,他便一直在唤。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他也不敢擦拭,更不敢让泪滴落下,生生包着,继续。
这么过去很久,他说得嗓音都哑了,棺中人还是毫无动静。元无瑾在这一声声呼唤中,半身都攀上了棺椁一侧,像一片枯叶挂在这里,勉力维持着阴阳相隔的距离,再经不起任何一丝风动。
身后,魏蹇锐利的声音蓦地刺过来:“王上,您看上去……仿佛很难过?很受不了?可承将军,不正是您亲自下令杀的吗??”
元无瑾如遭一道寒雷,浑身僵住。
“臣还以为,王上除掉了一个宗室口中可能会祸害大殷的隐患,会很高兴。”
“王上,您当真相信,承将军会反过来祸害大殷、祸害王上吗?”
元无瑾慢慢移开了手,棺中人颈上那道深痕,再度显露出来。
若非见到王剑后,心生最决绝的死志,怎么会割出这样深的伤口。
一滴润色从他眼中坠下,落入伤痕。
“……阿珉不会。阿珉……宁可伤害自己,都不会伤害我。”
魏蹇也笑起来,笑声凄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因为有可能,王上,您就把他杀了。将军自小陪伴您身侧,受您救命之恩,别无他主,他为何会与您走到今日境地,您当真不清楚吗?”
元无瑾怔怔地望着棺中之人,怔怔地回答:“他……他跟寡人说,他从没受过寡人一点点真心的好,连一点怜悯,都没有。一日日下来,终于对寡人彻底失望了。”
那声音像箭一样刺耳,分不清是魏蹇,还是别的什么在说话:“看,您其实是知道的。”
“可、可阿珉他特别喜欢我,曾经,我怀疑他,他宁死也要证明对我的喜欢,我以为……以为……”元无瑾本能地辩解,辩词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声音愈来愈虚哑下去,愈来愈听不到。
身后的声音替他强调:“王上,他的喜欢,已被您消磨成灰,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元无瑾不敢回头,只听到那声音不断回荡。
“王上是听不懂何为彻底失望吗?上一次,他的确只是用死来证明,但这次,他是真正的宁死也要离开你。”
“若他尚且有知,他一定也会觉得自己的尸首躺在这,比自己活着站在您面前,更好。”
元无瑾感觉到,脑海里胸腔里,那层纱蒙住的东西顷刻间被撕开了,一切都变得无比明晰。胸腔里涌出的痛楚灌透四肢,他攀不住棺壁,摔了下来。
但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四周景色已退为一片雪白苍茫,他立刻踉跄爬起,四处呼喊:“太医,太医在哪?传太医,传太医!!”
没有人,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苍白的天苍白的地。
“要救活阿珉,阿珉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太医,太医在哪……太医在哪?!”
“有没有人能把他救活……是谁都好,把寡人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去,只要能救活他!……救救他……救救他……”
只是再没有声音应答。
回头,苍茫之中,那棺椁的一角也开始不断消散。见到这变化,元无瑾几乎喘不进一口气,简直要疯了,他赶紧冲回去翻入棺里,将承珉冰凉的身躯抱住,想这样阻止天地间他仅剩的东西消失,却仍是徒劳。
怀中人越来越轻,逐渐摸不着实体,最终散去,变成了一片空。
他醒了。
疯乱
元无瑾醒了,他一下就从王榻上坐了起来。
喉咙发苦,耳畔嘈杂,他身边围了无数太医和内侍。元琅轩趴在床前握着他手,开心得哭:“王兄!哥,哥,五天了你终于醒了!你晕过去后太医诊断急火攻心,说得好骇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有太医递上药碗,元无瑾一把扫开,环顾左右:“阿珉呢?靖平君在哪?!”
元琅轩抚着他手背安抚:“哥你别激动,太医说你现在最忌动肝伤脾,会损及根本。承将军那边……你跟他吵架,生他气,把他打发到南郡去做士卒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他话音刚落,元无瑾又觉一阵头昏胀痛,几乎又要晕过去。再缓过一会儿,他接着问:“之后呢?先前在朝上,我最后做了什么,怎么说的?”
元琅轩松了口气:“还好,我那时在边上听政,那些看承将军不顺眼的宗室朝臣说承将军的坏话,让王兄你杀他,不过王兄你一直在帮承将军说话,最后你昏过去前,也只是说把王剑送给承将军。”
殷王剑。
他已下令,把王剑送到阿珉手中。
元无瑾只觉轰然,慌忙撑直身,往右侧墙壁看去。墙上的剑托空空如也,没有了。
内侍令上前解释:“王上,您昏得太久,又要即刻把剑送出。奴婢等了三天,怕耽误王令,只好让小全先把剑给靖平君拿过去了。”
元无瑾顿时连自己呼吸都要听不到:“送过去了?”
“是……”
他发了疯一样冲下王榻,揪住内侍令的衣领:“不能送过去,不能送过去!!给寡人去追,去追回来!绝对不能让阿珉接到那把剑你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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