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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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深入敌后（第1页）

七日后，子夜。

云州以北百里外，一片名为“鬼哭原”的荒凉之地。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天空中浓云密布，不见星月，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牵着一色的黑鬃骏马，悄无声息地在这片不毛之地穿行。所有人都换上了脏污破旧的羊皮袄，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和尘土，武器用厚布包裹，马蹄也仔细地用皮套和旧布包裹，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行进的声音。

为者，正是林弈。他同样一身牧民打扮，但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身份。他身后，是王铁柱、张承，以及九十名从山北护卫队和军中挑选出的最精锐、最机警、最擅长野外生存的老兵。这百人，便是那三千奇兵的先锋斥候与核心指挥小组，他们将率先潜入，为大部队探查路径、寻找目标。

临行前，靖安公赵德芳果然设法找到了一名可靠的向导——一个名叫巴图的老猎人，所属的小部落曾被苍狼部屠戮，他带着血海深仇逃出，对这片草原的地形、水源、乃至各大部落的习惯活动区域了如指掌。

“大人，再往前三十里，就是‘野狼谷’，那里是苍狼部巡骑经常出没的区域，必须万分小心。”巴图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提醒道。他身形干瘦，眼神却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狼，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

林弈微微颔，抬起手，做出一个全军止步、保持警戒的手势。队伍立刻如同雕塑般静止下来，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他抬头望天，浓云依旧，无法借助星辰辨向。但他并不慌乱，翻身下马，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和周围的植被。他抓起一把雪，感受其质地和湿度；观察着枯草倒伏的方向；甚至从岩石背风面刮下一点苔藓，用手指捻了捻。

“风向稳定西北，地表雪层北侧压实更甚，苔藓生长也偏向东南……”林弈在心中快计算着，“巴图，我们现在的方向，可是正北偏东约五度？”

巴图惊讶地看了林弈一眼，他凭借的是几十年积累的经验和直觉，而这位年轻的南人大官，竟能在这毫无参照的漆黑荒野中，如此精准地判断方向？“大人……说得没错！正是！”

王铁柱和张承等人对林弈这种神乎其技的辨向能力早已见怪不怪，在山北时他们就见识过大人诸多“奇奇怪怪”却又极其有用的知识。

“休息一炷香，人嚼干粮，马喂豆料，不许生火，不许出任何光亮声响。”林弈低声下令。队伍立刻依令散开，借助地形隐蔽，动作麻利而无声。

一炷香后，队伍再次启程。在巴图的指引和林弈精准的方位校正下，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游鱼，灵巧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胡虏巡逻的路径，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危机四伏的野狼谷。

接下来的数日，他们昼伏夜出，沿着一条巴图所知的最隐秘、也最艰苦的路线，向着草原腹地不断深入。

白天，他们寻找背风的洼地、废弃的兽穴甚至自己挖掘雪洞藏身，轮流放哨，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和难熬的寂寞。林弈会利用这段时间，教队员们识别草原上几种可以补充维生素、防止败血症的耐寒植物根茎，如何通过观察动物粪便和足迹判断附近是否有大队人马活动，甚至如何利用有限的材料设置简易的预警陷阱。

夜晚，是他们行军的时候。林弈对星辰的运行规律似乎了如指掌，只要云层稍薄，露出些许星光，他便能迅定位，确保队伍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他还根据月亮的位置和形状，大致估算时间，合理安排行军和休息，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

有一次，他们险些与一支上百人的苍狼部巡骑队迎面撞上。当时他们正藏身于一丛枯死的红柳之后，巡骑队的火把光芒和嘈杂的胡语已经近在咫尺。所有队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铁柱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关键时刻，林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示意所有人紧贴地面，用白色的羊皮袄覆盖全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利用对风向和地形的判断，知道巡骑队处于下风口，且红柳丛的阴影足以在夜色中提供掩护。

果然，那支巡骑队喧闹着从他们藏身之处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经过，竟无一人察觉脚下就潜伏着一支致命的敌人。直到巡骑队的火光彻底消失在远方，众人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大人……您怎么知道他们现不了我们？”一名年轻些的士兵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还带着后怕。

林弈轻轻拂去脸上的雪沫，低声道：“夜间行军，火光会让人产生视野盲区，尤其当他们处于放松状态时，只会注意远处明显的动静。我们静止不动，与环境融为一体，便是最好的伪装。记住，在敌后，生存的第一要诀，不是杀死敌人，而是不被敌人现。”

队员们闻言，对林弈的敬佩更深了一层。这位大人，不仅智谋群，胆识过人，连这些潜行匿踪的细微之处，也仿佛身经百战的老卒。

历经十余日的艰难跋涉，躲过了数次巡逻，克服了严寒、断水（曾靠咀嚼草根和积雪补充）等重重困难，这支百人小队，终于成功穿越了苍狼部的传统势力范围边缘，真正踏入了草原腹地。

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掩护，巴图指着远处一片在朦胧晨曦中显得格外庞大的黑影，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仇恨：

“大人，你看！那里……就是‘黑石洼地’！苍狼部最大的几个夏季牧场之一，也是他们……很可能用来囤积粮食的地方！”

林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神锐利如鹰。只见那片洼地地势低平，隐约可见一些类似毡房和围栏的轮廓，但规模远比普通部落营地要大，而且似乎……过于安静了。

成功潜入，只是第一步。找到并确认敌人的粮仓，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一场更加危险、更加考验耐心和智慧的侦察行动，即将在这片被敌人视为绝对后方的土地上，悄然展开。林弈和他的百人小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在草原深处，激起怎样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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