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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些,”她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还在外面。”
“哦哦哦!”颜灼连忙压低声音,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凑到虞挽棠耳边,用气声小小声地保证:“回去再高兴!”
虞挽棠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算是回应。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依偎着,一步步走向长春宫的方向。雪落无声,宫灯暖黄,将两人紧密相偎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一直这样走下去。
这一刻,无需言语。奖励,或许并非实物,而是允许靠近的默许,是冰冷宫规下悄然共享的温暖,是心照不宣的偏爱与特例。
而她们身后,那场盛大而诡异的冬至宫宴,已然落幕。留给世人的,是无尽的猜测和又一个颠覆认知的谜团。
唯有她们自己知道,那看似疏离又别扭的“和睦”之下,是怎样汹涌而坚定的心意,以及……一场即将兑现的、“不准抢被子”的奖励。
岁岁常相见
年关的脚步踩着积雪,悄然而至。紫禁城内外张灯结彩,一扫前些时日的肃杀,空气里都浮动着一种喧嚣而疲惫的喜庆。
颜灼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也重新亮了起来。她像是被憋坏了,开始在昭阳宫里变着法子折腾,今日嫌窗花剪得不好看,明日说宫灯挂得不够对称,后日又指挥着小太监在院子里堆了个奇丑无比的雪狮子,还非说像虞挽棠。
消息传到长春宫,虞挽棠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笔下批注却未停。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泄露了她并非真的不悦。
这日,内务府送来了新年各宫的赏赐份例单子,请皇后过目。
虞挽棠浏览一遍,提笔在其中几项上做了增减。当看到昭阳宫那份时,她笔尖顿了顿,在原本丰厚的份例后,又添了几样——一对赤金嵌宝手炉,几匹颜色格外鲜亮活泼的苏缎,还有一碟子新进贡的、据说甜而不腻的牛乳糖。
芳蕤在一旁看着,心下了然,低声道:“娘娘,这牛乳糖……皇贵妃娘娘刚大好,太医说甜食还需节制……”
虞挽棠笔下未停,语气平淡:“年节下,无妨。”
芳蕤便不再多言。
批完单子,虞挽棠似想起什么,又道:“库房里那对红珊瑚盆景,寻出来,一并送去昭阳宫。就说是……冲喜。”
芳蕤愣了一下。那对红珊瑚盆景价值连城,是早年番邦进贡的珍品,娘娘平日甚为爱惜,怎的突然……而且,“冲喜”这理由,未免也太……直白了些。这哪是冲喜,分明是变着法子给皇贵妃送好东西!
“是。”芳蕤压下心中诧异,恭敬应下。
于是,当颜灼看到内务府抬来的赏赐,尤其是那对华丽夺目、几乎晃瞎人眼的红珊瑚盆景时,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也是份例?”她指着那珊瑚,问来送东西的总管太监。
太监赔着笑:“回娘娘,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从私库里找出来,给您……冲喜用的。”
“冲喜?”颜灼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心里咕嘟咕嘟冒着甜泡。她绕着那对珊瑚转了两圈,故意挑剔道,“嗯……虽然俗气了点,不过既然是姐姐的心意,本宫就勉为其难收下吧!摆那儿!”她随手一指正厅最显眼的位置。
太监连忙指挥人小心翼翼地将盆景摆好。
颜灼又捏起一颗牛乳糖扔进嘴里,奶香浓郁,甜度恰到好处。她眯起眼,满足地像只被顺毛的猫。
姐姐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投桃报李。颜灼也开始挖空心思给长春宫送东西。
今日是几盆开得正好的水仙,说是“给姐姐殿里添点香气”;明日是一套新得的紫砂茶具,理由是“我看姐姐那套旧了”;后日甚至扛去了一尊她爹不知从哪儿淘换来、据说很灵验的送子观音像(送完就被虞挽棠面无表情地让人抬去小佛堂压箱底了)……
她送的东西五花八门,价值不一,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但每次,都会在其中一样最不起眼的物件里,夹带一点私货。
有时是包茶叶的棉纸里画着的一个笑脸,有时是花瓶底座下粘着的一颗相思豆,有时甚至是缠在花枝上的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她自己的头发。
幼稚又大胆,像是暗通曲款的小儿女。
虞挽棠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那些小东西,然后面无表情地收起来,偶尔还会回赠一张写着“无聊”或者“俗气”的纸条。
但昭阳宫和长春宫往来送礼的宫人却逐渐发现,两位主子之间的气氛,似乎没那么针锋相对了。皇贵妃虽然依旧嘴上不饶人,但赏钱给得大方。皇后娘娘虽然依旧冷淡,却从未退回任何东西,甚至偶尔还会问一句“皇贵妃可还喜欢”。
流言又开始悄悄滋生。都说皇后娘娘经此一劫,愈发宽和了。皇贵妃娘娘也是死里逃生,性子似乎也收敛了些许。果然“和睦”才是正道?
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看似规矩的礼尚往来底下,藏着怎样怦然的心动和隐秘的欢愉。
腊月二十三,小年。
宫中按例有祭祀灶神的习俗。皇帝前往奉先殿主祭,后宫妃嫔则需在各宫自行祭拜。
颜灼对这种仪式向来没什么耐心,草草走了过场,便打发走了宫人,独自趴在窗边看雪。
天色渐暗,雪光映着窗纸,泛着朦胧的光。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没入宫的时候,家里过小年,娘亲总会偷偷塞给她一块又甜又粘的灶糖。
心里莫名就有点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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