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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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孙恣意又伸出手，锤了一把许则诚，说“什么叫线裤？那是芭蕾裤！”

许则诚捂着被她锤过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哪知道，我又没穿过芭蕾裤。”

孙恣意先是错愕，然后也哈哈大笑，她笑许则诚也跟着笑，一桌子前仰后翻，她笑够了以后才指着许则诚说“你怎么不跟他们说，那裙子是你的啊！那是刘姨给你买的裙子，你不穿才给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则诚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整个人都不动了。孙恣意笑得更起劲儿了，又伸出手拍了一把许则诚的肩膀，说“你忘啦，你真的忘啦？”

沈情情和飒飒的笑也因为她拍肩膀而僵在脸上，满桌只有孙恣意一个人在哈哈大笑。

沈情情在微信群里发“你老了住养老院那天再和隔壁屋老头谈恋爱吧，你简直就是个野兽。”

许则诚忍了忍，强把面子找回来，说“我妈妈那时候喜欢女孩，生我之前把十岁以前的衣服都买好了，后来我出生了，衣服就给孙恣意了。”

飒飒精准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面的信息，追问“你们两家大人也认识？”

许则诚点点头“当然，以前逢年过节还会走动，这几年我们家搬到北京，联系少了些。”

“不过我爸和孙叔微信上还会互相分享。”许则诚回过头和孙恣意说，孙恣意也点点头。

孙恣意说“去年许叔回去的时候，还来我家喝酒了。”

许则诚有点诧异“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爸都没喊我。”

两个人有来有回的聊，沈情情和飒飒在微信里互相发。

“你觉得他们有戏吗？”

“这俩人，蛮不按套路出牌的，难以分析。”

飒飒把三个人的群名改成了：恋爱野兽。

“我有自己的太阳。"

原心是潮汕人，在霞浦的一个镇子长大，村子傍山，骑小摩托可以到海边，人生中的第一段记忆，是母亲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用温水拧毛巾擦她细嫩的脸，擦完后她才情愿从木板床上爬起来，穿海军裙和遮阳帽，最后抹上厚厚的护肤油到脸上，防止肌肤被海风吹红。

早饭通常是炒米粉，放油菜和细胡萝卜丝，原心管胡萝卜叫胡萝贝，胡萝贝是她最讨厌的东西，母亲炒米粉的时候会用酱油上点色，让人有食欲。她起初不爱吃早饭，母亲就说，如果饿了到海边可没东西吃，她只以为母亲在吓唬自己，结果等到真正饿了两顿后才知道出门前要把自己吃饱。

吃过早饭后母亲会骑着小电驴带她去海边，偶尔母亲贪睡，就给她团一只饭团，饭团里有肉松海苔和风干的虾仁。她在海滩铺一只小小的沙滩布，坐在上面吃。母亲会留给原心一个任务：看太阳。

出门的时候天色只是蒙蒙亮，等到太阳亮的很大的时候，原心就得拎着自己的小小沙滩布跑到岸上找海马婆婆，把沙滩布平平整整地摆在海马婆婆旁边占位置，等待大人把渔船里的货搬过来。

原心父亲有一只小渔船，渔船上有厚重的渔网，每天早上五点和下午三点，渔船都会回一次岸，船板承载的渔网上通常铺满鱼虾。出海的人看老天爷吃饭，渔网满或不满都是恩赐，所以他们格外珍惜渔网上的所有，原心母亲做事仔细，为了让虾头和虾身不剥离，每一天都要用手一只只把虾从渔网上拿下来，经常弯着腰低着头，几个小时就那么过去。

海马婆婆会在大人还没来的时候和原心聊几句天，她脸上有一小块白，她说那块白是因为她曾经捡到过白色海马，她放在了床头，婆婆睡着后海马不见了，第二天起床时脸上就白起一块，仔细看像一只海马的图案。

十岁的原心捧着海马婆婆的脸，左右看都觉得不像。婆婆摆摆手，说不像就不像啦，然后铺上孙子从渔船递过来的厚雨布，把水桶里自家捕捞的海鲜倒到这厚油布上。

原心家的雨布倒是特别好区分，她曾经用不掉色的笔在每一种品类该有的地方都画上图案，虾的地方画基围虾，鱼的位置画安康鱼，她最喜欢安康鱼，父亲每天都会剖开一只安康鱼，翻开的粉色鱼肚里有满登的鱼虾，以此来吸引客人。因为大家谁也不知道自己那只安康鱼肚子里能剖出什么，原心觉得好奇，父亲就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她掌心握一把锋利的刀，去剖安康鱼的肚子。

那是原心生命中，拆过的最早最早的盲盒，夜晚的海霞，像蒸汽升起来的粉色梦境，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云彩背后藏了支乐队。

原心看了很多年的太阳，看着爸爸拆了很多只安康鱼，看到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得了癌症，看到十四岁，剥虾的人变成她，看到十五岁，父亲急火攻心得了急病，有时清醒有时混沌，躺下就会睡觉，扶起来就吃饭。十六岁，原心很少再去海边，就在家里坐着太阳，太阳看到原本可以铺油布的位置就要喊爸爸起床吃饭。

父亲走那天，原心看了很久，觉得太阳里都有了艳气劣色的龙宫，她边揉眼睛边去喊她爸爸，结果怎么都喊不醒，她就过去推他，爸爸还是没有反应，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太阳的眼睛流出眼泪，最后确定父亲再也不能起来。

葬礼一结束，渔船婆婆花了八万块钱把她的渔船买走了，她在村里自己又过了两个月，高二念完不准备考大学就去杭州了。

这些年来，疾病健康，每一天，她都会想起在渔船上的时光，躺在渔船上，晒晒，晃晃，一天就过去了，她那么需要精打细算的一个孤儿，却花了很多钱去买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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