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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彦五年前已经与小野千代成婚,这次却没有携带妻子,只带了妹妹纯子赴任。
纯子从小熟读《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典籍,特别喜欢中国文化。听说哥哥要到中国赴任,软磨硬求,非要跟着来。渡边彦虽冷峻严肃,对这唯一的妹妹却十分疼爱。想着虽是战时,日军已占领大半个中国,拥有绝对的武力优势,安全保障没有问题,便满足了妹妹的愿望。为防万一,渡边彦把妹妹安置在距指挥部百里外的一座唐代古刹里。古刹的主持空能法师,是一位在华游历多年的日本僧人,与渡边家是世交,十分可靠。
安顿好纯子回到驻地,已是深夜。渡边彦坐在灯下,盯着那件不曾离身的小皮箱,有些出神。犹豫再三,还是打开来,一件件摩挲着里面的物品,像在视察自己珍藏的宝物般,凝重,虔诚。
小皮箱里除了一件旧的衬衫,一张碟片,其余全是一摞摞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气质高贵,俊美绝伦,竟是萧镶月这些年在各种场合,包括在美国访问演出的照片!
这是渡边彦隐藏多年,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为此挣扎、痛苦、自责,但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对那个身影,那张脸的魂牵梦绕,还有强烈想据为己有的疯狂念头
七年了,他忘不了氤氲的温泉池边,那双泛着潋滟水光的眼,可惜那眼神永远只望向他的爱人,那个同样英俊的男人,连余光都不曾留给旁人缤纷的樱花树下,绝美的姿容,一曲《荒城之月》,惊世骇俗,带给他的震撼实难用语言来形容还有那个缠绵悱恻的深吻,至今一想起来,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他羞愧、自责,作为一名高贵的武士,乘人之危,而且是对一个男人!起了龌龊心思,做下令人不齿的事!他无法原谅自己将自己流放到北海道整整两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可肉体的折磨丝毫不能减轻精神上的痛苦。那件已微微有些泛黄的白色衬衫,是当年在火车上,萧镶月换下的,他偷偷地藏了起来,思念若狂的时候,就拿出来,深深嗅着,仿佛衣上还残留着那人的体香还有碟片,上面有那人的亲笔签名,他时常一遍遍地摩挲,把玩萧镶月的所有乐曲,他更是对每一段旋律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也觉着自己是魔障了,为弥补内心的愧疚,也为了忘掉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五年前,他与美丽温柔的千代结了婚,可是睡梦中时常喊的名字是月月
汉昌战时指挥部。
众将士齐聚会议室,讨论战况。
骆孤云面前摆着封密电:日军新任华中战区总司令渡边彦抵沪。
易水忧心忡忡:“听说渡边彦在对苏俄和高丽的战争中,用兵如神,未曾有败绩,素有日军‘战神’之称。此番被东条那厮委以重任,犯我华中,实乃劲敌!不容小觑!”
“终于还是要与他正面交锋了”骆孤云蹙眉。
林副官大声道:“管他什么战神瘟神,有总司令坐镇,咱还怕他不成?”
伍秘书也担忧:“汉昌城被围困已久,咱们强行突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偷袭三百里外,日军设在坞港的大本营,使之腹背受敌,应对失措。只是坞港有日军重兵把守,我军策划了几次都不成,白白牺牲了无数弟兄。这渡边彦一来,怕是更没指望了”
会议室烟雾腾腾,众将领讨论正激烈。东东拽着萧镶月旋风一样跑进来,还未站定,就大声囔道:“总司令,您就答应让月儿哥哥去汉临参加东东的毕业典礼嘛!”
距汉昌约百里的汉临城,是前不久为抗战牺牲的著名将领张自忠将军的故里。东东今年从天年音乐学院毕业,学生们打算在此举办毕业音乐会,以纪念将军。东东与萧镶月最亲,自然想邀请他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骆孤云本想亲自陪同,因近日在筹划强攻日军的坞港基地,实在抽不开身。去汉临最少得住上一晚,片刻都舍不得与月儿分开的他很是犹豫。
仗着萧镶月的宠爱,东东是为数不多敢在骆孤云面前撒娇的人。见他不松口,又央求道:“将军放心,就住一晚一晚我们就回来!吴校长和梅姨都去呢!大家伙保证!定将月儿哥哥一根汗毛都不少地交回给总司令!”
方才骆孤云一见他们进来,就忙不迭地将才抽了几口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他烟瘾颇大,可是从不在月儿面前吸烟。不知道的都以为是萧镶月不许他抽。只有易水二虎等几个近身随从知晓,萧镶月天生喜新奇爱玩,一见到他抽烟,就心痒痒地想夺过来自己抽几口试试。萧镶月肺不好,一吸到烟味就咳嗽,骆孤云如何舍得让他抽,所以每次远远见到人来了,就要赶紧将烟头灭掉。
见梅和小欣也跟着跑进来,一起在旁边帮腔:“骆大哥,您就让月儿随大伙儿去吧!东东可是月儿的亲传弟子,若是毕业典礼都不能出席,得多遗憾!再说了有我们在,必能保护好月儿,不让他有半点闪失”
骆孤云拗不过大家,又见萧镶月的意思也是十分想去。只得叫过侍卫长伍方,嘱咐他带上一支精锐小分队贴身保护。想着日军的大部队驻扎在坞港军事基地,小部分包围在汉昌城外。此去汉临的两处关口要塞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再加上那边的守军也有上万人,应该可以确保无虞。又想着汉昌城被围困已久,城中弹药粮食已近枯竭。军队已策划好明晚强攻坞港,这也是迫不得已走的一道险招,届时战况必然十分激烈。月儿不在也好,省得他担惊受怕。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晨却变了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想着萧镶月今早要随音乐学院的师生前往汉临。骆孤云晨练后赶紧把人叫醒,一起用过早餐。亲手给他系上一条驼色格纹的羊毛围巾,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揽着他来到出发点。一路唠唠叨叨:不要乱吃东西晚上睡不着打电话表演看看就行,不必亲自上台,别累着了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凑热闹,当心走丢
跟在后面的方秘书扑哧一笑:“总司令还当镶月少爷是小孩子呗?放心罢!有我们在他身边,管保丢不了!”骆孤云回头瞪了方秘书一眼:“月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
岁的模样!”
目送满载师生的汽车缓缓驶离,骆孤云撑着大伞站在雨中,还驻足在原地不舍得走开。萧镶月头探出车窗,俊美的面庞上挂着灿烂的笑,挥手道:“云哥哥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月儿明天就回来了!”
坞港战役进行得异常顺利。
当晚,骆孤云坐镇汉昌城指挥,易水率大部队发起总攻,几乎未遇到像样的抵抗,俘虏日军三千余人,基地的所有辎重、武器、全部缴获。骆孤云接到林副官在前线按捺不住兴奋打来的电话:“小日本尽吹嘘渡边彦是什么战神,我看是个草包!这老巢都让我们给捣了,看他还怎么折腾”
毕业音乐会在汉临礼堂举行。偌大的礼堂座无虚席,表演精彩纷呈,台下不时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萧镶月坐在前排正中央,聚精会神地欣赏学生们的表演。气质卓尔不凡,俊美的五官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分外迷人。
演出在全体师生的大合奏中宣告结束。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萧镶月也站起身,兴奋得掌心都拍红了。
一阵激烈的枪炮声盖过了如潮水般的掌声,有人大喊:“快跑啊!日本鬼子打来了!”大厅陷入一片混乱。
侍卫队长伍方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奔进来,还未跑到萧镶月近前,就被一伙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擒住。
士兵分列两队,中间迎出一个面相英武,气质冷峻的青年将领。
青年将军大踏步走到萧镶月跟前,驻足站定,摘下军帽,锐利深邃的目光直视着他:“镶月君,别来无恙啊?”
接到林副官的报捷电话,骆孤云兴奋之余,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点上支烟,半眯着眼睛细细思索。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这回是驻守汉临的王师长来电,电话那头一片混乱中夹着王师长惊慌失措的声音:“数万日军精锐部队突然出现!我军寡不敌众,弟兄牺牲殆尽,汉临即将失守”话未说完,信号已中断,听筒里只传来“嘟嘟”的声响。
骆孤云如遭雷击,惊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日军放弃这攻破汉昌城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丢掉军事基地,转而去攻打一个微不足道的汉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手中的话筒滑落在地,骆孤云腿一软,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恍然大悟,追悔莫及!是他大意了!他怎的忘记了对手是那个只要看向月儿,眼睛里便燃烧着烈焰的渡边彦!只有渡边彦,才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举!才会放过破城的大好时机,不惜丢掉军事基地,只为月儿一人!
骆孤云如身体被抽空一般,瘫软在地,徒然地双手扶着头,喃喃自语:“月儿月儿是哥哥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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