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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悦阁
朝容公主熄灯后,赵纤瑶刚回到房里。就见屋外似有虫物在啄窗门,冲击声不大,像是为召唤而来。
她心下狐疑,当即走过去将门打开,就见几只金色的蜜蜂落在她的肩胛上,“嗡嗡嗡”地叫着,似乎在传达某个消息。
仔细一看,这不正是谢滢琅养的蜂子吗?她正思虑谢滢琅不知身在何方,只知今晨玄武门出了意外,一个想出宫的姑子被扣押。
她找了在承宇阁当差的寺人询问,但御前的人嘴巴闭得紧,什么也不敢说。
难道这些蜜蜂有灵性,想牵引她去寻觅谢滢琅吗?
一阵疑惑之下,但见那群蜜蜂在她面前振动翅膀,随即又慢慢地往前方驰去,似为方便她能跟上。
“小姐,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银梨原为小姐铺好了床,此刻见小姐迈开脚步,十分不解。
“我去去就回。”
赵纤瑶经过蜿蜒盘旋的宫道,又穿过一条条崎岖坎坷的小径,终于随着蜜蜂来到一座小苑。
心知谢滢琅就在此处,赵纤瑶拔下头上的簪子,示意让看守的护卫行个方便,让她见友人一面。
护卫们面面相觑,那簪子金光闪闪,一看便价值不菲。想着如今乃是深夜,不怕被发现,当即应下。
刚进门时,就见谢滢琅脸上挂起笑容,“瑶姐姐。”
“滢琅,你怎么被关到这儿了?”
谢滢琅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道出自己的目的,“古有齐威王纳谏于市议,那今便有赵相携臣意以谏君。孟子曾言,‘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哪怕皇上是九五之尊,但仍要受到臣下与百姓心意的约束。倘若瑶姐姐能将此事转达给赵相,我敢保证,于公于私,此事都对赵相有利。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
“不错。君权与贵族、权臣势力相互牵制,皇上强留一个尼姑在宫中,此乃禁忌。”
见她目光清明,又博古通今,临危之际非但没有自乱阵脚,反而能将历史典故举一反三,让困境峰回路转,赵纤瑶既欣赏又哀愁,自己要是能有她一半胆识,那该多好。
许是受她感染,赵纤瑶当即应下此事。因怕逗留太久引人起疑,两人匆匆聊了几句后,赵纤瑶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又令银梨赶紧为自己收拾包袱,“我要回府找我爹,跟他商议谢滢琅一事。”
“小姐,你真要帮那个尼姑啊?”银梨张大了嘴巴,捏了捏她的衣袖,往自个儿身旁拉过来,“小姐可还记得小时候夫人让道士给你占卜的那一卦吗?”
赵纤瑶抬起眸子,陷入了回忆,脑子里忽然晃过那道士的一句话,“有朝一日你会因谢氏女子而死”。
心里犹如被砸下重石,赵纤瑶踉跄几步跌坐在床榻上,复尔抚摸了自己的胸口,连连摇头,“荒谬,我不相信。”
“小姐,谢滢琅和你性情不同,你们的友谊不会长远的。没必要为了她得罪皇上。”
赵纤瑶猛地站起身来,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燃烧起来,“银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她是我交到的唯一朋友,我不准你来泼我冷水。”
银梨无奈而焦虑,“喏。”
就这样僵持了五天五夜,张福海每日都来劝说,可谢滢琅就是不肯还俗。其实,她心里颇为不安,此处只有萧然四壁,连把剪刀都没有。若李扶渊真的打算将她长久拘押在此,那她的秀发将会日积月累地生长,届时想藏也藏不住了。
越是怕什么,什么就会来。
果然,就在她急得在床榻边来回踱步时,李扶渊推门而进,连龙袍都没换下,看样子,是下朝后就赶过来的。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人儿,李扶渊濡了濡口,轻咳几声,“谢滢琅,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答应还俗,朕即刻赦你出去。”
“你滚。”也不知哪来的火气,谢滢琅顺手拿起榻上的软枕,朝他掷了过去,“我就算死,也不让你得逞。”
李扶渊身形一斜,软枕瞬间摔落在地。旋尔薄怒,“你说什么?”
“狗皇帝。你是不是很缺爱啊?”谢滢琅指着他,似豁出去般,连日来挤压下的委屈与怨恨,令她恨不得将口中的言语化为利刃,朝他刺去,“从小到大,没有女子疼你爱你,呵护你,你很孤独是不是?所以才会这般死缠烂打,臭不要脸。”
李扶渊听言,眉头紧皱,她居然敢辱骂他?帝王的威严遭遇挑衅,还有他那颗眷恋的心。
“谢滢琅,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朕一再纵容你,你能为所欲为?”
谢滢琅也不退却,就因为他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
“难道不是吗?狗皇帝,你真可怜。你把我逼进寺庙里还不够,现在还要给我安罪名?你可真龌龊,跟逛窑子的好色之徒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你比他们幸运,能当上皇帝。否则,你也是个普通男子,哪来的自信?”
“你!”
“来人!”
几名看守的宫人走
;了进来,“皇上。”
“从今天起,不准给她吃喝,看她能嘴硬到几时。”李扶渊看着她,心尖抖抖的疼痛,原来他在她心里,竟是那样的不堪。“你好好反省,何时给朕道歉,朕再饶了你。”
因谢滢琅在密室里和他拌嘴,李扶渊一整天下来都茶饭不思。
以至于翌日清晨早朝,整个人无精打采。
朝中有几个老臣,一会上奏除夜长安城该对烟花管控数量,一会禀报来年波斯和吐蕃等国会缴纳多少贡品,可他都浅浅几句,潦草带过。
他堂堂君王,却被一个女人折磨得如此不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看着台下一张张木讷的脸,脑海忍不住想到那皎然胜月,清丽如荷的容颜,她骂人的样子也很可爱,一双星眸闪来闪去的,脸颊红扑扑的像塞了两颗柿子,她有点“讨厌”,不由得嗤嗤一声,笑出声来。
台下的大臣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禀报要事,却见皇上笑容有些暧昧,面面相觑,却不敢吱声。
直到张福海高喊退朝,却被赵世坤阻拦时,李扶渊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赵相可是有事?”
赵世坤逆光出列,玄裳鹤补泛起幽蓝光泽,晃得两侧的百官目眩神迷,他环顾四周,复尔轻抚长须,“听闻皇上最近将一感业寺的姑子关押在掖庭狱,不愿放她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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