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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搓的糖豆,好吃吗?”贺亭瞳眉眼弯弯。
越千旬擦了身上的血,他舔了舔唇,化作竖瞳,再不用遮掩周身的野心,“太甜了,等杀了这厮,再给我换个口味试试。”
第178章卧底(七)
越千旬曾在梦中千万遍想过这个场景。
刀锋斩上去的角度,魔息对撞上时的力度,躲避袭击时的身法,就连这个隔绝一切的大阵,也是早在青云书院时便开始构思的。
从三岁开蒙时他便知晓,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杀人的,杀掉这个与自己一脉同源的血亲,杀死这个所谓的“父亲”。
无论有没有帮手,无论黎容身为魔尊有多厉害,多强大,他都要杀他,为着多年前一梦泽畔他欠下的那一场血债,为着龙女被取走的逆鳞,为着那一根缠满恶咒的穿魂钉,为着那个不认他却依然庇佑他十年的母亲,还有那十几年流离失所,无处容身。
黎容脱胎于骨川,为天地兵杀之气所凝之大魔,诞生于杀戮,也靠着杀戮走上高位,论修为,魔域无二,论杀人技,世间无二。
“你们以为用个阵就能将我囚困?”黎容肆意一笑,“我儿,你困住的只能是你自己,还有好心来助你的伙伴。”
语毕,魔尊身后浮现万千刀枪剑戟,抬手一挥,刀兵坠落,每一个兵器上都裹挟着一道漆黑人影,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无穷无尽。
别院内的楼宇瞬间被踏破成为废墟,无穷无尽的军队袭来,每一个都仿佛是神朝年间的铁浮屠,如同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淹没而下,转瞬间将那三个渺小人影吞没,践踏——
下一瞬,灵光与水汽同时出现,狂躁的灵气击穿黑雾,透明的水雾喷薄而出,水露瞬间将袭来的千军万马吹成一阵冰冷柔和的风雨。
最纯粹的灵力和魔息相碰撞,瞬间清出一天长道,长路正中,越千旬拖着长刀合身扑上,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浮动的黑鳞,他怒吼:“狗贼!受死吧!”
黎容略微抬首,从空中抽出一把长刀,抬手重重一击,刀兵相撞间,越千旬只觉得自己撞上了座山岳,胸口剧痛,动作迟缓的一瞬间,被人一脚踹飞,重重砸在地上,凹陷出一个大坑。
就在他跌落的瞬间,魔尊身形已经如同鬼魅,转瞬袭至他眼前,男人单手执刀,风轻云淡,直接朝着他脑袋重重斩下!
越千旬心跳一停,瞳孔几乎缩成针尖大小,不待长刀落下,从旁侧飞来一柄长剑阻了一阻,贺亭瞳飞身拦于他身前,挑飞长刀,匆匆道:“还好吗?”
“没问题!”越千旬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兜头又撞上去,刀剑并用,两人配合,一人挡一人进攻,打斗间居然颇为默契。
这是青云书院时秦檀教过的剑阵,剑阁所有人都会用,越千旬也不例外,虽然多年未曾用剑,魔域也无人与他配合,可看见贺亭瞳用剑的动作,他下意识便执刀跟了上去。
刀光剑影如同天罗地网,密不透风将魔尊包裹其中,双拳难敌四手,他衣衫被刮破一丝口子,轻啧了一声,而后魔尊从空中又凝出一把长刀,双刀并用,顿如狂风骤雨,将默契配合的两人拆解,与此同时,他身形一晃,本来孤零零一人,顿时如同照镜子一般在所有人面前一分二,二分三,化作三个一模一样的魔尊,手中兵器各不相同,朝着他们冷笑道:“让本座来看看,到底是你们仙家剑术厉害,还是本座的魔功厉害!”
扶风焉本来在安安分分清除魔气,忽然面前窜出来一个手持长朔的魔尊,他思衬片刻,提剑便斩,苍白的灵火飞雪一样席卷上魔尊周身,火光大作,如同一张大口,将魔尊分身整个吞没,重重一压,来不及说些什么,魔息顿时溃散,奔腾不息的灵火却不停滞,转瞬蔓延整个大阵,将其中魔息绞杀一空。
“收着点劲儿!”越千旬在半空崩溃大喊,“扶哥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不要那么莽啊!你把我打着了!”
越千旬尾巴着火,掉在地上手忙脚乱掐灭,他哀嚎道:“我也是魔啊!”
“不好意思,忘记了。”扶风焉略微愧疚,默默收了灵火,改用剑术砍杀,转瞬间又被魔息吞没。不过小小一方地盘,就是挥剑斩杀,也没有魔息能近身,他生生圈出来一片地盘,在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带。
他对面,被火撩了一遍,狼狈逃开的魔尊盯着扶风焉的身影,表情惊疑不定,“神朝遗脉?你怎么逃出来的?”
当年寒山境一役,他与青冥道君徐若山做了交易,徐若山为他解阵,他入侵寒山境,为他屠灭北境二十八宗。
这个提议他很喜欢,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入侵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先是与仙盟盟主一战,如今九州内外灵气锐减,仙盟盟主的修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与其斗之,并不算棘手,更多是拖延时间。
直到徐若山以寒山境为代价,要求他去帮忙抓一个人。
神朝遗脉,天道所归,这是仙魔两界都心照不宣的东西。
神朝与魔域一向不对付,千万年来打了无数场仗,只是苦于积弊已久,故而多年来未曾打下日渊以北。
黎容也不是没见过神朝血脉,天生的除秽灵火,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他也与如今的帝君打过一架,不过修为上也就那样,与仙盟那些什么家主之类的无甚差别。
直到他在寒山境撞见了那个被人围攻的劳什子少君,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逃走的欲望,雪白的火焰烧起来时,不光是天地灵气,他甚至感觉自己周身的魔气也在熊熊燃烧,仿佛什么脆弱的燃料。
于是那一场围攻,他果断划水,看着徐若山的手下与其缠斗,偶尔掠阵,凭心而论,若是他落入那局面,不死也要脱层皮,可那看起来不过弱冠的青年,提着一把剑硬生生将那群人杀穿。
从那时起,他便放弃了入侵寒山境的念头。
那群圣人千年来为了个飞升的念头穷尽一切手段,改天逆命,养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天道,天道,此为天地之道,怎么可以加身在肉身当中,这是亵渎,便是有朝一日天门重开,那天道怕是也要第一时间劈死他们。
问道问来问去都是一条死路,他是魔,生于晦暗之处,飞升几无任何可能,也懒得掺和那群圣人所为的大计当中,卷了越千旬便回到魔域,继续当他的魔尊。
只是那几乎焚烧他半身的白火至今三个他心有余悸,再见着时,周身居然浮现隐隐的痛感。
他怎么会来魔域,他为什么要来魔域,徐若山果真是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思及此,魔尊额头青筋直跳。
贺亭瞳掐着剑诀与魔尊分身打你死我活,越千旬放弃了人身,以龙形在空中盘旋,身上鳞片与龙爪狠狠抓向魔尊,血水与鳞片从空中坠落,扶风焉跃跃欲试,但魔尊却不想和他打了,甚至连周围奔涌的魔息都被他重新收回体内。
他扭头便去攻击别院外布置的大阵,一下又一下,试图劈砍出一条裂隙。
“别白费力气了!”越千旬缠绕在魔尊身上,利爪狠狠陷入血肉当中,他一双眼瞳里亮的惊人,内里翻涌着无尽的仇恨与憎恶,“这是我为你特制的大阵,我不死,此阵不开!想跑?你给我呆在这里吧!”
狠狠向下一掼,一魔一龙摔在地面,将别院四周夷为平地。
贺亭瞳周身灵光大绽,剑气密不透风,将面前分身绞杀。
禁制之内,属于黎容的魔息越来越稀薄,魔气越来越黯淡,他掐着龙嘴,周身全是散落的鳞片和血肉,越千旬已经分不清是人还是龙,不过看眼神更像是兽类,嗜血的兽类。
贺亭瞳与扶风焉提着剑逼近,魔尊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忽然笑了。
“你与仙家共谋,与虎谋皮,你以为杀了我他们会放过你?”黎容的声音如同冰锥,寒凉刺骨,“仙魔不两立,待我死后,魔域依然是仙盟的死敌,蠢货,你以为你能讨到什么好处?你以为待到终结之日,魔域能讨到什么好处?”
“我才不管什么仙家,魔域,什么两立不两立!”越千旬骤然从龙形变为人身,他抱着魔尊的手臂,双腿死死缠住他腰身,将人黏在地上,他仰着头,眼眶被揍裂了,鼻血长流,咬着牙狠狠道:“我只要你死!你这个负心汉!王八蛋!贱人!”
随着他一声嘶吼,贺亭瞳飞身而来,一剑斩下魔尊头颅,那巨高大巍峨的身体颤了颤,而后倒下,不动了。
别院里一片寂静,一时间只能听见几人急促的喘息声,贺亭瞳将魔尊的身体拖拽开,他看着满脸血迹的越千旬,朝着他伸出手,“小越,别躺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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