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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有意思,这人谁啊,可以邀请他写个续作……”袁野兴奋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彭警官和小柳两张严肃的面孔,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这不是我。这一点我之前还真没想到。”
彭警官和小柳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判断,袁野确实不是这位id叫“离离原上草”的网友。
“你们不是能查ip吗?查呗,查就是了,把我叫来干吗?”袁野依旧对自己突然被叫来问询的事情感到不满。
从彭警官的脸色上来看,这个ip查得并不顺利。袁野没再多说话,他抓起自己的背包,打算离开这里。只是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彭警官和小柳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他们的目光都凝滞在那条回复上。
袁野再次走回来,他扯过屏幕,细细看着那条回复——这条回复是在2020年的五月份发的。
而六月份时,新闻上确实报道过“本市再次出现一具无名女尸”。
当时袁野还和妻子讨论过这条新闻,妻子认为本市的治安越来越差了,希望袁野能接送自己上下夜班;而袁野却一心沉浸在渐长的销量报告中,一口回绝。两人还为这事吵了一架。
“等等,那去年四月份呢?四月份死人了吗?”袁野快速地在手机上查询着本市的新闻记录。
彭警官摁下了他的手机,不置可否。
“你在签售会,可是说死了三个啊。”袁野一较起真来,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警察。
“回去吧。有需要配合工作的我们再联系你。”彭警官摆了摆手,让小柳带着他出去。
3
最初,彭警官没打算把那两个离奇死去的女人和《枕头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实习生小柳激动地翻开书页,把书推到他的面前。
小柳刚刚21岁,有着百灵鸟一样脆而伶俐的声音,她说:“你一定要看看!”
彭警官嗤之以鼻,早在一年前,第一具无名尸出现时,他就看过网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那是一个极具煽动力的帖子,用了些似是而非的语言,把二月份出现的死者和《枕头人》里的故事联系在了一起。当时的彭警官一眼就看出来这不过是有人想沾着人血馒头炒作罢了,他压根没打算认真看看这本书。
而时隔一年之后,翻开里面的故事,彭警官的心颤动了一下。有座密不透风的暗室,似乎在他眼前缓缓打开了。
去年二月份发现的无名女尸,死于钝器打击,在《枕头人》的故事中,她是被石锤击打而死;六月份发现的女尸,死于窒息,在故事里,她是被枕头人拥抱着,一起沉入了这座城市的地下暗河。
除了死因,对于死者外形的描述也和实际情况高度一致化:二月份的死者是个瘦削的跛子;而六月份出现的死者,确实是一位体型胖大的女士。
死亡地点的监控没有录到可以提供线索的资料,警方认为,这两位死者出现的地方,都不是第一死亡地点。
等袁野走出门后,小柳问彭警官:“老师,去年四月份,真的有无名尸出现吗?那条回复里虽然提到了4月7日,什么土月土日,但四月份好像没什么事情。”
“我有意这样问的。看看那个……z先生是什么反应。”
4
z先生的反应,和彭警官预料的不太一样。
“本市去年2月份、4月份、6月份分别出现三位死者,她们的死法和您在《枕头人》里的描写完全一致,这件事,您怎么看?”
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时,z先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很快就被编辑袁野阻拦了;彭警官并没有放弃,他加入排队的人群里,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排到z先生面前,拿着那本做满了批注的《枕头人》请z先生签名。
z先生在扉页上写下了“rz”,与此同时,彭警官再次追问了那个充满谬误的问题。
z先生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隔着墨镜,彭警官确定z先生在看自己——z先生的墨镜很黑,黑到几乎不反射任何光芒,彭警官完全看不到藏在墨镜后的眸子里写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是彭警官记住了那个笑,那个笑很独特。
过了很久,彭警官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笑。
在峨眉山。
当猴群聚集的时候,猴王会露出这样的笑——龇牙咧嘴,露出已经有些萎缩的牙龈,显得两枚犬齿格外长。吊起来的嘴角没一丝真正令人愉悦的笑意。
彭警官一时拿不准这样的笑是代表了讨饶还是代表了威胁,他被一个瘦弱的男人推开。推开他的男人是编辑袁野,他没想到这个留着长披肩发的男人有这么大的力气。袁野似乎对彭警官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很介意这名只买了一本书的“读者”占用了作家太多时间——“从这边出场,别挡着后面的人。下一位,下一位过来。”
然而在彭警官转身要走的时候,z先生却拉住了他。确切地说,是扯住了那本被彭警官做满了批注的《枕头人》。
z先生像读盲文故事的瞎子一样,用手指掠过那些画了长线、短线的字句,最终停留在折起的页脚上。他在人潮汹涌的展会中,细心地抚平了每一处折页。
展厅的空调开得很大,声嘶力竭地发出呜咽声,z先生像托起一名新生婴儿那样,小心、仔细地把书送回彭警官的掌心,然后说:“这个印次的胶不好,容易散页,要当心啊。”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喧嚣的人群吞没了,离开会场,彭警官毫不在意地把这本书卷成卷,塞进包里,像塞起一卷手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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