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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山微笑着补充道:“首领,塔娜格格还传来消息,她说服了那个妖女,今夜会将我们的人,都安排在营地最外围的合帐里,方便我们里应外合。她还会在约定的时辰,燃烟作为行动的信号。”
“哈哈哈——”伯克得意大笑,“塔娜这个丫头,总算做了件聪明事!”
这些日子,他的部落实在被那个妖女的计策摧残得不成样子,逃跑的懦夫不少,留下的人也一副身在魏营心在汉的模样,屡屡听到新营地如何如何过上好日子的消息都神思不属,害了相思病一般。
虽说他得位不正,能亲手弑父当上首领某种程度上也是拜那妖女所赐……好在男儿英雄汉,千古成大事者向来不必拘于小节,这点不足道的污点,待到他大统成后,春秋笔法修饰过,汗青之上又有谁能分晓?
如今只要拿起他最趁手的好弓,血洗了那妖女的本营!
他狂笑了好一阵,几乎剧烈咳嗽起来,亲兵连忙为他顺气,半晌才继续说道:“……咳咳,传我命令,所有还能拉弓的勇士,立刻备马。今夜……我们要血洗苍狼部落!”
塔娜回到苍狼部落与黑鹰部落交界处的新营地时已行将入夜,夜空澄澈,灼灼星河垂在天边。她并不着急回合帐中,只是潇洒翻身下马,在原地摆弄着左肘手肘上那只精巧的皮革护臂,好久才听到天边一声隼鸣。
飞隼盘旋而下,乖顺地落在她护臂上,交出信筒。
塔娜温柔地给隼顺了顺毛,喂它一条肉干,却是随手将隼塞进了笼子。
隼瞪圆一双本就圆溜溜的眼睛,不明所以。若是有人在场,当能认出这只飞隼并非归属于此刻她身处的苍狼部落,而是塔娜的故园。
好在自幼亲手驯养的飞隼当与主人心意相通,它静静在笼子里待了一会,干脆一缩脑袋打起盹来。塔娜注视着她,微微眯眼。她的眼睛实际上与这种面相上来看天真无邪的猛禽极为相似,此刻一个人站在渐渐昏沉了的黑暗中,竟然也折射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光来。
“久等了啊。”她喃喃自语,垂下眼去,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明亮的篝火在不远处燃起,柴火加得慷慨,今夜本该无风。
唰——
伯克持弓稳坐马背上,夜晚的风划过耳边,他被肾上腺素彻底点燃,神情狂热。
视线尽头的火光正熊熊燃烧,欢庆的人影晃动,他不可自抑地张臂弯弓,淬毒的箭头倒映微渺的火光,蓄势片刻,随即势不可挡地向前射去,深深插入地面。
他看着蔓延毒百里香的地面,如毒蛇吐信般舔了舔唇。身后的军师胡山神色却平静,淡然与伯克道:“首领,我们的埋伏已经布置好了。”
“首领,”身边的亲兵出声,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一切顺利,首领!苍穹庇佑我们……”
一缕格外分明的轻烟于夜空中升起,是与塔娜约定好的信号。
那些叛徒还在与苍狼部落的杂碎喝酒吃肉,根本不知道死期将至!
伯克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小的们!”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黑鹰部落的荣耀!跟我——”
战马向前疾驰而去,风声掩盖过剩下的话语。
他想起三十年来种种不甘,数月来种种屈辱折磨,几乎是有些哽咽,视线被泪水模糊,果断向最近的人影挥出弯刀。
人影并未反抗就无声无息、摇晃着倒下,伯克连出好几刀,马蹄肆意踏在那尸身上,才发现触感不对。
“有诈——”
然而为时已晚。
雪亮箭光擦过马蹄边,精准射中那原本该炖煮着羊肉的巨型瓦罐,耀目的火光爆开。
“轰——!”
无数燃烧的木块和滚烫的液体,如同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泼洒而去!
“不好!”伯克身旁的亲信失声惊呼。
战马受惊的凄厉嘶鸣声,瞬间响彻夜空。伯克□□的坐骑也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火光吓得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便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呼啸而至!
箭如雨下!
伯克惊骇地抬起头,只见在他们周围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燃起了数百支火把,如铁桶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赫连骁吗,不,赫连骁怎么会在这里?
陷阱,这至始至终就是个陷阱,塔娜果然还是不可信!
伯克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回过头,目光穿越重重火光箭光,却没有看到胡山那始终沉稳淡定胜券在握的身影。
反而看见一张张鬼魅般的汉人面孔。
在包围圈外的高地上,塔娜正神情自若地缓缓放下手中一张长弓——正是她,亲手射中了那只伪装成装满了羊油和松脂的瓦罐,引爆了整个陷阱。
那双隼眼的视力极好,她甚至遥遥与伯克对上了视线,再度张弓射中了马腿。
“活捉伯克。”她轻声吩咐道,“不要让他死掉,我要清醒的、能说话的,不然公主会怪罪——快去吧。”
“也不要漏掉那个军师。”
借调来的亲卫噤如寒蝉,连忙执行命令。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拿着弓的手微微颤抖着。
塔娜没有亲手杀人,今夜却注定有人因她的做所作为而死去;其中没有她血脉相连的兄长,却有不少昔日相识的同胞。但她并不是在害怕,反而从这份本能的颤栗中品味出一份嗜血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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