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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向好低头神游天外,快步跨着一级级楼梯,带过的风灌入袖子,总算让还淤肿的手臂享受了丝清凉。
与以往几次不一样,文向好乍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竟引起了点轰动。
还在收作业的班长都特地走到文向好面前笑吟吟道:“你请假这几天我们换了次座位,你的座位在第六排第五位,老师还给你安排了同桌。”
文向好顺势看去,目光一移,果然在座位旁边看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对方低头望着书本,极为认真地写写画画。
沉默了几秒,文向好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这位同班同学姓甚名谁。
不过文向好觉得自己在同班同学心中也同样是一个如有若无的影子。
将心比心之后,文向好重新心安理得往自己座位走去。
两周的缺席让试卷像没人打理的野草般在桌上疯长,幸好这些试卷没有不得体地越过课桌边缘,打扰她那位认真的新同桌。
文向好又用手拢了下试卷,抬眸瞥向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课本,然后眸光一转,看向同桌时隐时现的侧脸。
对方把马尾梳得很利落,露出一张雪白的脸,睫毛很长,垂眼时留下淡淡的阴影,眼尾有一颗泪痣,犹如漫天雪地里蓦然出现的一片黑湖,让人忍不住探究。
文向好看得出神,仔细翻找着对班级同学不多的回忆,确信没有这么鲜活的部分后,开始怀疑是不是文强的酒瓶砸得太狠,让以往的记忆莫名错乱许多。
毕竟从前班级人数是单数,她从来没有过同桌。
眼前人忽的一动,文向好随即撇过头,盯着试卷上填空题的下划线一动不动,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把脊背放松,这才看到塞满她抽屉的各种垃圾。
糖纸,揉成团的纸巾,薯片袋……
才短短两周,她的座位又被当作垃圾收容所,堆满了各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文向好垂眸看着抽屉,扯了扯嘴角,好一会才撕下两张草稿纸,抓起里面的垃圾往挂在桌旁的塑料袋塞。
身上的伤口因来回的动作又开始痛起来。
文向好长呼一口气,弓身用手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一压,正打算把袋耳绑好丢进垃圾桶,肩头被莫名一抓,酸痛瞬间冲向天灵盖。
像极了每次醉醺醺的文强抓住她找茬,下一刻就是没来由的撒泼,谩骂和动粗。
文向好下意识转身一推,整个人倏地站起来,心脏在不稳的气息间狂跳,一阵耳鸣过后,才后知后觉感知到桌椅碰撞的响声。
她想不起名字的同学,她的同桌,此刻被她连人带凳推倒在地上,明亮的双眼里全是震惊和疑惑,手里还攥着几颗未撕开包装的糖。
预备铃还未打响,班上的人却不谋而合噤声,同时望向这个有些滑稽的场面。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插曲成为同学们在课间的笑料和谈资。
毕竟青春期最喜欢在两点一线的世界里排挤掉不合群的异类,而文向好和祝亦年刚好一个是灰扑扑的闷葫芦,另一个是淬了毒的喇叭。
今天的文向好并没有受伤,但还是如同十年前一般一把推开祝亦年。
祝亦年没有又一次摔倒,只是顺势放开文向好,两手垂下退后几步站定,站姿乖得像被老师课堂点名上的好学生。
只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不似好学生那样老实,从文向好蓬乱的卷发打量到充血发红的耳朵,再流连到绷起的嘴角,最后看向文向好慌乱的手中那张很快被揉成一团的纸张。
祝亦年看着自己那张十五岁时稚嫩的脸庞,与被火烛烧过的灰烬缠在一起,最后消失在文向好的手心。
文向好捏紧手中的纸团,眼神僵硬到枉顾周围,只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不震惊是假的。
一个杳无音信的人蓦然出现在面前抱住自己,那样轻而易举,好像一下子把过去十年的日思夜想与愤怒悲伤显得那样无足轻重。
文向好极力演着淡定,但事实上她的演技连三流演员都算不上。
“对不起,你的鸡蛋仔。”
未等沉默蔓延得太开,祝亦年主动开口,躬身把地上的鸡蛋仔拾起,递到文向好面前。
文向好伸手接过,没有对祝亦年说什么,只偏过身与小人摊的阿婆说声道歉,给了一张散币。
“ee,怎么走这么快?是发生什么事吗?”
几个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往这边快步走来,望着眼前明显不太对劲的两人,又转头看向火旺的打小人摊,越看越是一头雾水。
面对那些上了一天班依旧光彩照人的白领男女打量的目光,文向好不自觉拂了拂额角的碎发,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假笑。
“我见到我最好的朋友,文向好。”
祝亦年往文向好身边一站,不过仍保留着一拳的距离,说话的语调也有些曲折怪异。
“那你还参加我们的庆功宴吗?”一个女生看着祝亦年露出的一副无措模样,极力敛起震惊,“或许你的friend想跟我们一起去吗?毕竟今天是你的主场。”
文向好眉头轻轻一皱,原本的假笑敛起来,连应有的体面也做不到,转身便走开。
“rry!”
祝亦年匆匆对同事说了一句,转头快步去追文向好,鞋跟敲得地砖当当响。
“阿好,你吃饭了吗?”
祝亦年在身后说,一边走一边微微倾身,却只捞到文向好的尾指。
文向好感觉一股温热裹住自己的尾指又转瞬即逝。
一声低低的惊呼止住尾随在背后的鞋跟声,文向好停住脚步转身,看见将跌未跌的祝亦年,下意识冲上去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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