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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富听说,是又气,又怒,甫一进院就在骂:
“三十钱算什么,待我捞回本来……”
不防金氏在屋里,见她抱了盆脏衣裳出来,向井边去,便歇了牢骚。
金氏说:“嘀咕什么呢,我怎么听说你在县里接僦活儿?”
季富道:“不过接点私活罢了,瞧他们眼红的,就到处说嘴了。”
金氏道:“别说接私活的钱了,就是上个月的月钱,一个子也没见你拿回家。”
季富道:“早说借给王兄了,他一向同我要好,家里若缺钱,你那些体己少不得拿出来贴补贴补。”
“我有什么体己,收起你那贼心,有出息的就该挣了钱拿回来,反倒惦记我的钱。”
金氏骂骂咧咧去捣衣了。
“若非你不会和二房处关系,这合伙做豆腐皮赚钱的营生怎么也是我大房这门亲戚来做的!”
在季富看来,他一向兄友弟恭的,从未指摘过二房夫妻,更别提他们的女儿。
如今二房连他这大伯也不待见,纯粹是无妄之灾,受金氏牵连。
金氏将这话听去,一下蹿了火,两人吵嚷起来。
都憋足了气,嗓门儿格外大,传到外头去,连住的稍远的王家,都听了去。
王利正陪妹妹顽猜枚,竖耳听了一阵,不外乎在吵谁做的多、谁做的少。
乡里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口角骂仗常有,他也见怪不怪了,继续抓了石子让妹妹猜,
“单还是双?”
“又吵了,季富这阵子回来的勤,吵的也勤。”
王麻子驻足在墙边细细听了两耳朵,接着收被褥去了。
近来春雨连绵,潮湿的很,趁今日太阳足,被褥席子的都晒在院里。
只见院门一开,曹氏归家来了,手提一块好肉,得有两三斤,惊得王麻子瞪圆了眼,
“哪来的肉?”
曹氏笑道:“自是买的,还是天上掉的不成?”
“买的肉?阿母,咱家哪来的钱买得起肉?“
王利牵了王绵近前来,同样的惊诧,口中足能塞下鸡子。
曹氏道:“阿母这两日不是抱了一袋豆子出门,是去你陈叔家,和你庄婶一块做豆腐皮了,那豆腐皮胥女按价买去,又在县里头好卖,可不就有钱买肉了,亏的人家胥女愿意将这法子告诉我们,带着我们一处做。”
说的曹氏暗暗掖了掖温热的眼角,笑道:
“咱家得有一年多没煮过肉了罢?阿母做份炙肉来,给你们解馋。”
“我来烧火!”
王利一听炙肉,肚子直叫唤,家里吃惯了豆粥,菘菜蔓菁葵菜……
都是清水烩的,连荤油都舍不得放,这肉,王利都快忘了是何滋味了,馋得不行。
“阿姊,这是在做什么?”
季家,季凤在灶屋里头,手里把着火筯,刚烧火煮饭,站在灶旁问道。
只见季胥将瘦肉剁成糜,调了咸淡,抹在豆腐皮上,一卷,再一段段的,切成两指宽大小,放入油釜中炸得金黄酥香,个个盛在盘中,似金灿灿的铃铛。
她道:“干炸响铃,吹一吹,小心烫。”
一面夹了给季凤尝。
一语刚落,听外头在唤胥姊,她手头正在忙,季凤搁下火筯去开的灶屋门,季珠亦跟过来瞧。
只见王利手捧一豁了口的盘盏,上头铺着肥瘦均匀的炙肉。
一看就是釜里不加一滴水,干炙出来的,瘦的部分呈现出微焦的酱色,肥的部分则透着金色,铺在清脆的菘菜上,十分诱人。
“阿母让我来给你们送炙肉。”
王利咧嘴笑道,心里欢喜极了,往日总是季凤看不过去他犯馋,或是蒸饼角子、或是猪油饧的,匀给他解馋,如今他总算也能分些好吃的给她们了。
“多谢想着,你等着,我将盘子腾给你。”
季凤接了来道,捻了块自己吃,又举着喂给季胥一块,吃着外香里嫩,两人俱是点头赞好。
季胥在里道:“你阿母手艺真好,我做了些干炸响铃,顺道带回去尝尝。”
正好用那空盘子,拣了一盘,让王利带回去。
王利不好意思道:“我是来送东西的,怎么还往回拿呢。”
这干炸响铃,带回王家,王绵爱的不行,直接抓在手里就能吃,久没吃肉,腮帮子鼓得满满的,那个香的啊。
“慢些。”曹氏笑道,将掉出来的肉沫拣回她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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