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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看罢信后沉吟了一会儿,温声劝谢相:“阿萤重情,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否则怎会明知三郎要解赴西北,还不嫌婚仪简陋,主动与他成婚?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当时因谢玄览特意叮嘱,谢相没有被邀请参加这场婚仪,他面上嗤其为小儿胡闹,心里不免也有介怀,负气道:“我又没喝到喜酒,我怎知她为什么。何况她与晋王同出同入,是旁人亲眼看到的,难道冤枉了她吗?”
谢夫人说:“也许晋王对阿萤有情,他们姓萧的人,尤其是宣德长公主这一脉,若是看上谁,不择手段也要豪夺,强权之下连朝廷命官尚要屈从,何况阿萤一个弱女子,相爷觉得呢?”
听了这话,谢相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抬眼看向谢夫人,目中似有惊疑之色,又在她回望时飞快落下。
他拾起手边盖碗,将茶汤刮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语气却变得平和:“夫人所言在理。”
谢夫人说:“何况三郎也不确定幕后之人是否确为晋王,既然阿萤在晋王身边,请她来查,也是提点她小心,岂不两全?”
谢相有些心不在焉:“此事就听夫人安排。”
谢夫人叫报信人去查晋王与从萤的去向,同时走到书案边铺纸研墨,提笔写一封信。
书房里静悄悄的,好一阵,谢夫人与谢相都没再说话。
约莫半个时辰,报信人回来说道:“晋王与姜娘子往天女渠去了。”
谢夫人说:“听说今日贵主在天女渠举办赏菊雅集,只是我不方便露面。”
她想了想,召来府中一位女使,将晾干的信交给她,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女使领命离去。
然后对谢相说:“忙了这大半天,我也乏了,就不在此陪伴相爷了。”
她起身离去,将跨过门槛时,忽听
谢相在身后唤住她:“丹娘。”
除了情至深浓时候,他很少这样叫她。
谢夫人侧身回首,静静回望。
谢氏的郎君都长得极俊,三十年前谢相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如今年近五十,虽两鬓微白,眼尾生出细纹,风仪却不减,气度更加威重。
倒也难怪……
谢相目光幽深,语气却平和:“方才你说宣德长公主强权豪夺,连朝廷命官也要屈从……”
谢夫人微微笑了:“当然是说太医署的张医正,怎么,相爷没听说吗?”
谢相面上闪过一瞬惊诧,又飞快平复。
“原来如此。”他说。
邀贤
从萤只猜到晋王要带她出门散心,却没猜到是贵主举办的赏菊雅集。
她远远就被天女渠两侧高台的热闹景象惊讶住了,但见步障排开、锦帷层叠,簇拥着各色菊花,金色的灿如鎏丝、紫色的浓如夜霞,渠中更有浮灯花船,随波摇晃,路过的女郎们挑了喜欢的颜色剪下,簪在云鬓中。
两侧高台上有各种时兴的玩法,有人作画吟诗,有人拨琴弄词,若得佳作,便一层层呈往高台上,供端坐锦帐后的贵主赏阅。
从萤的神色顿时变得温和,对晋王道:“多谢殿下带我到此。”
晋王说:“我也是托你的福,否则我这堂姐,也不会好心给我送邀帖。”
两侧的侍卫见了晋王纷纷行礼,太仪学堂的女郎们也谦虚避让,倒是有几个官宦人家的姑娘,认得晋王也认得从萤,打量二人并肩行来,不由得窃窃。
“那就是姜四娘,谢三公子的未婚妻?为何与晋王殿下走在一处?”
“从前谢三公子待她极好,怎么人刚走就……可怜有情郎一片痴心……”
声音虽然不大,但零星的几个词就能猜完整,像火花一样迸进心里,听得人烦躁。
见从萤垂目不语,晋王朝那几个姑娘扫过去一眼,这一眼幽凉沉冷,威严极重,唬得那几人立时闭上嘴,低头躲开了。
从萤牵了牵嘴角:“其实我不在乎她们怎么说。”
从前她最重视体面,忍了姜家人许多年,直到忍无可忍,放任姜家支离四散,才觉出体面是鸡肋一般食之无味的东西。
她只是怕风言风语传太远,万一传到三郎耳中,难免伤他的心。
二人登上高台拜见淳安公主,公主起身来迎她,扶她平身,态度亲切:“浔陵一别,我与姜四娘子许久不见。”
从萤谦逊有礼:“多谢殿下记挂,臣女不曾登门拜望,还请殿下见谅。”
淳安公主说:“本宫知道,你近来经历了不少事,先不说那些,来,入座吧。”
原来淳安公主侧后方有张案席是为她而留,与高台下的宾客们相对而坐,意思就是公主的自己人,且不仅与甘久平起平坐,连薛露微都要排在她后面。
这令方才那些心有疑惑的仕女们更加惊疑。
之前以为姜四娘没了谢三公子庇佑,在云京必定举步维艰,没想到今日不仅晋王护着她,连贵主都亲近她。
传闻中贵主不是极厌姜家人么?
想不通,不免一时都对她充满了敬惧与好奇。
宾客到齐,雅集开宴,受邀宾客齐齐举杯,向两位殿下祝颂。
淳安公主讲了一席劝学的场面话,紧接着是歌舞游宴。只见一列身着素青色氅衣、身材劲瘦颀长的俊秀郎君们鱼列而入,人人手里捧着一盆珍惜的菊花品种,有青蕊白朵的玉壶冰、浅红垂丝的醉杨妃等,都是各有殊色、难得一见的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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