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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妃还想说什么,却被儿媳从后头抱住,康王妃到底是做不得泼妇的,就这么被拉扯着出去了。福宁殿转瞬归于平静。更显得康王府为傅翊来讨要“公道”极是好笑。程念影不禁又皱了皱眉毛。江慎远这时非常善解人意地道:“他们这样行事无状,储君要他们死吗?”“反正少虡楼也从来就是干这些勾当的。”这话一出,才惊住了程念影身旁的望月和小董。他们不是天字阁的,从前没见过江慎远。程念影没接江慎远这句话,反而问他:“你不恨我?”江慎远就在等这句话呢。前头的都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若想图谋更多,便要彻底化解从前的恩怨。“储君只是想逃脱少虡楼的束缚,真正剿灭少虡楼的是傅翊。我若要恨,也该恨他。……事实上,储君逃离出来是好事。若等到哪日不可转圜的地步,梁王发现他的亲女儿身在少虡楼中,只怕我更要迎来灭顶之灾。如今这个结局,我已没什么话说。”“回去吧,我要等你的东西。”程念影始终没接江慎远的话。江慎远有些遗憾,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让程念影看上去更像是有一个上位者的样子了。傅翊教的吗?想到这里,江慎远当即放下了遗憾。没想到啊,丹朔郡王这样的人物,呕心沥血付出一切,到底也还是就这样死了。人还是要活得长久,方能笑傲最后。江慎远不再多留,作出恭敬之态,慢慢退了出去。等彻底看不见江慎远的人影了,望月才急声问:“储君,他是什么人?”“楼主。”“……是他。”望月两腮鼓起,用力得似是要将牙都生生咬断。小董也跟着咬紧腮帮子,重复了一遍:“是他!”“少虡楼都不在了,储君为何还要留他?”望月露出疑惑之色。“楼里的药不能吃一辈子。”望月愣住,而后狂喜起来:“储君问他要的东西,难道……难道是解药?”程念影点头。小董闻声,顿时低下了头。也不怕叫他听见。那想来,解药也有他……和他哥哥的一份吧?江慎远离开皇宫后,又回到了梁王这里。梁王问他:“现在信了?”江慎远点头。“东西呢?”“等入夜后,我会回楼里取,那里虽成废墟,但东西应当还在。就看梁王对我放不放心了。”梁王做了个“滚吧”的手势。江慎远也不在乎。眼下他很清楚什么更重要,若斤斤计较旁人的态度,还翻身吗?梁王府的下人很快过来引着他去洗漱。铜镜堪堪照出他的模样。破烂不整的衣衫,满脸的血痕与泥痕,有些已然结痂,几乎辨不清原本的肤色。现在再回想起康王府众人当时朝他看来的目光,都不像是嫉恨憎恶了。江慎远僵硬地对着镜子扭了扭脖子。他就是这样顶着这般尊荣,对着程念影说了那么多话?待到沐浴更衣后,江慎远终于重回了人形。他没有立即回去找东西,而是避开府里的人,悄然来到了停棺材的堂中。钉子是契得很紧。一切是无可怀疑。但他如今已经输不起了。那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江慎远沉住气,忍住伤口传来的疼痛,小心地开始撬钉子。一支、两支……他满头大汗,脸色发青发白,伤口都挣出了血。但他还是继续撬着钉子。终于,最后一根棺材钉也被撬了出来。一声“吱呀”声响,木头与木头摩擦,他艰难地将棺材盖推开了。飘摇的灯火慢慢映亮了棺材内的人。那人穿着一身血衣,面上无损,发冠散乱,无损俊美无俦。这人生得好,便是死了,也好似睡了过去一般。江慎远两眼绽出光。傅翊,是傅翊!梁王当真杀了他?“你在做什么?”突然一声怒喝声响。一起躺板板梁王心都凉了半截。他大步走进来,沉着脸:“你虽已恢复自由身,但也不该随心所欲到这等地步。梁王府上岂容你随意走动?”梁王说着,抬手将棺材盖猛地一合。“怎么?还怀疑本王骗你?”这混账竟然真这样多疑!傅翊跟他一路人,果真猜了个十成十!“请殿下恕我多疑之罪,眼下我再无半点怀疑,自然一心一意为储君办事。也请殿下体谅,我从前实在是被殿下和储君坑害得多了,不得不防。”江慎远躬下了身。梁王:“……”他一撇嘴,强行压下怒气:“几时了?你不该去取东西?”“下官这就去。”“若此药无用,你知道本王会做什么吧?”“下官知道,下官绝不敢欺弄殿下。”“滚。”江慎远这下是真的走了。梁王也不遮掩,直接一挥手让人跟了上去。等到人都走光了,梁王才又走回到棺材旁,抬手敲敲。“……”梁王皱眉,抬手又敲敲。棺材内仍是一片寂静。梁王这下有些慌了:“傅翊?”“傅翊!”他连喊两声,同时飞快地将棺材盖重新推开。棺材里的人睡得跟死了一样。梁王吓得抬手去抓肩。“梁王殿下。”睡着的人开口吐出四个字。一下将梁王的动作定在了那里。梁王:“……”“你睡着了?”“嗯,他撬钉子实在撬了太久。”“你倒是睡得好,都不怕他见着你,急着泄愤,再毁了你的‘尸身’?”梁王冷笑。“这不全都依仗梁王殿下早早搜走了他身上的兵器,又及时赶来。”梁王:“呵呵。”就应该晚两步来。梁王面无表情地推动棺材盖,重新给他合上,一刹间,隐约见到傅翊眼皮抽动了下。梁王那满腔被戏耍,和傅翊太过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引起的怒意,倒一下压住了。一身血衣。自是脏得很。对素来爱干净,满御京闻名的丹朔郡王来说,躺在这里可谓是牺牲良多了。到底都是为了他的女儿。人心眼儿是多了点儿,好在都用别人身上了。是……吧?梁王自我安慰一句,这才走远。也不知是因东西还没拿到的缘故,还是因傅翊躺在棺材里叫他总有些过意不去,自觉当父亲的没出多少力气的缘故,梁王回到屋中还有些坐立不安。……躺在逼仄漆黑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闭上眼。对逼仄的感知方才会减弱。傅翊便紧合着眼,一直紧合着,只去想象程念影回宫这日的画面……无人在侧,她也许会更从容自然……傅翊攥紧了指骨。浓烈的血气穿过鼻间。他不讨厌血,但讨厌脏。尤其是在这样狭小空间里,脏污无处可避。黏腻,潮湿,污浊。如今几时了,阿影该睡了吧?难以忍受。念头穿插着从他脑中飞掠而过。丹朔郡王的官途的确算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丹朔郡王也不知晓,他竟会怕躺在棺材里。今夜的月格外明亮。程念影轻手轻脚地进了梁王府,又依仗先前待在梁王府上对地形的熟悉,摸到了停棺材的地方。她摸到了钉钉子的地方,一摸,发现都被拔掉了。于是将棺材盖整个推开,探头进去喊:“傅翊。”傅翊霎时就睁开了眼。月光落入庭中,与火光一并映亮程念影那张姣好的面容。“……阿影。”傅翊开口,声音略见嘶哑。他有些恍惚,似又有些高兴:“你怎会在此?”“我不大喜欢福宁殿,那里住着不大舒坦。”程念影说着,扒住棺材壁,一下翻了进去。傅翊看得眼皮一跳,想也不想便张开手臂去接。程念影顺手抓了下他的腕子,在棺材里站得稳稳当当。她还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那你要在梁王府上歇息?或者……”傅翊动了动唇,“你想回郡王府去吗?你也许久不见施嬷嬷了。”说出后面半句话,傅翊倒生出些期待来。程念影摇摇头,蹲下来,一使力便将棺材顶拉上,而后一阵窸窣。她与傅翊躺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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