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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门旁的阴影里,倚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很高,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只有指间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是樊霄堂。
他看起来……很不好。头不像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几缕碎垂落在额前,大衣的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领口。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那双总是淡漠矜贵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正死死地盯着她,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
林未的心跳,在停滞了一拍后,猛地加撞击着胸腔。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快递盒,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扔掉了烟蒂,用鞋尖碾灭,然后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距离拉近,林未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还有一丝……颓败的气息。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像是带着钩子,从上到下,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扫过她的脸,她随意扎起的马尾,她身上那件普通的米白色羽绒服,以及她怀里那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快递盒子。
“玩够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林未。”
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那个疏离的、带着标签性质的“樊太太”。
林未深吸了一口冬夜寒冷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眼,迎上他布满红丝的视线,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樊总,有事?”
她的平静显然激怒了他。樊霄堂的眉头狠狠拧起,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捏得她骨头生疼。
“跟我回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未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怀里的快递盒子掉在了地上,出沉闷的响声。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焦躁、怒火,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慌乱?
她觉得有些可笑。
“回去?”她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回哪里去?樊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为期一年的协议婚姻。”
她清晰地看到,“协议婚姻”四个字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
“现在,时间还没到,但我单方面提前终止了。”她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字,戒指也还给你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两清?”樊霄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情绪,“林未,谁准你单方面终止的?谁准你离开的?!”
“协议第七条,若甲方行为对乙方造成严重精神损害,乙方有权提前终止协议,并保留追责权利。”林未一字不差地背出那条她反复看过无数遍的条款,眼神冷冽,“樊总深夜为白月光弃我而去,闹得人尽皆知,让我沦为全城笑柄,这算不算‘严重精神损害’?”
樊霄堂猛地一噎,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不松反紧。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她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樊太太”,她眼神锐利,像出鞘的刀。
“那些都不重要!”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蛮横的、试图挽回失控局面的狼狈,“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家!”
说着,他就要强行拉着她往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
“樊霄堂!”林未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因为用力,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呼吸也急促起来,“你放开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他看着她,眼神阴鸷,“离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住在这种地方,上班挤地铁,抱着这种廉价的纸盒子?”他的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快递,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林未气得浑身抖,却反而笑了出来,那笑容亮得刺眼:“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平凡,简单,但是干净!不用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不用再像个乞丐一样,等着你偶尔施舍一点可怜的关注!樊霄堂,我受够了!”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精准地捅进了他心脏最不设防的地方。樊霄堂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有愤怒,有不甘,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戳穿痛处的狼狈。
“林未……”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祈求的意味,“别闹了……”
“我没有闹。”林未弯腰,捡起地上的快递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动作缓慢而坚定。她重新站直身体,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樊总,请回吧。”
她不再看他,抱着她的快递盒子,转身,刷卡,走进了单元门。
玻璃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道几乎要将她背影灼穿的视线。
樊霄堂僵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冬夜的寒风呼啸着卷过他空荡荡的周身,刺骨的冷。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安静地待在别墅里,无论他多晚回去都会亮着一盏灯等他的女人,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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