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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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

却说谢玄览八月底到了西北边境,在官驿里碰上了一场遮天大雪,原本要去西州营中报到,也不得不推迟了几日。

因大雪封路,人和马的口粮都紧张,谢玄览三天只吃了两个馒头。傍晚的时候,押解他的两个差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桌酒菜,邀他同饮,谢玄览推说受凉头晕,婉拒了他们,闭门在屋舍里待着,无聊地把玩临走前晋王还给他的那半面铜镜。

照世宝鉴,听上去倒有些玄妙。

当初那牛鼻子太霄老道怎么解释它来着?谢玄览当时没认真听,如今也记不清了,笑自己病急乱投医,连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也信。

想来是受了晋王的影响。

关于这位晋王殿下,谢玄览心里的感受更是复杂难言,一方面感念他爱护阿萤,一方面又忌惮他城府太深,看不透他的真正所求所想。

莫非此人死过一回,真的开了天眼,还是说真正的晋王已经死了,如今占据晋王身体的,是不知哪里来的脏东西?

说的真话假话?目的是什么?

思考也需要体力,谢玄览越想越饿,想得心中烦躁,遂将宝鉴搁下,躺在旧门板搭成的简陋小榻上睡觉。

窗外寒风大作,这一觉他做了个短暂而激烈的梦。

梦见自己坐在灯下写一封家书,书曰:“吾妻阿萤亲启。

我已顺利到达西州官驿,因大雪封路,需小驻两三日。”

他抬头望望四周,是正儿八经的官驿上房,比待罪充军的下等屋舍好许多,不仅置了两盆炭火,榻上铺着新软的厚棉被,而且桌子上还摆了一些酒菜。

写完这一句,他走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站在轩窗旁听外头朔风摧折、白雪裂帛的声音,慢慢品着酒,琢磨下一句话该写什么。

没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头晕,脚下踉跄了几步,绊倒了桌边的圆杌。随着圆杌落地声响,几个蒙面大汉冲进门来,见他还醒着愣了一下,然后便持刀朝他砍来,刀锋直逼面门,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却一时头重脚轻、浑身软,难以及时抽刀回击,猛地向后仰身才堪堪避过。

但是避开了这一刀,避不开下一刀,几个人同时抽刀砍他,谢玄览在地上连滚三圈,背部和腿上受了两刀,疼痛令他清醒了一瞬。

只需这一瞬,他拼尽全力跃地而起,蹬墙借力的同时抽出挂在墙壁上的燕支刀,但见寒光一闪,三名刺客的人头已被他削落,鲜血疯狂喷满整间屋子。谢玄

览摔在地上,觉得眼前昏花,耳鸣不止,费力伸出手,抹开了脸上的血。

若搁在平时,他一定会留一个活口问话,可眼下他不知中了谁的陷害,屋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人来管一管,他摸不清情况,不敢冒险。

谢玄览原地喘息了片刻,颤颤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轩窗,腰身一滚翻了出去。

风雪肆虐的黑夜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谢玄览倏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摸到了身边的燕支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方才遭遇刺杀只是一场梦,只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他摸摸自己的背和腿,隐约还能感受到受伤时的疼痛。

他心中稍安,正要翻身继续睡,忽见门菱框里晃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一点微微亮的红芒刺破窗纸探进来。

谢玄览不动声色,屏息起身,将枕头塞进破棉被里,做出有人遮在里头的假象,然后悄悄持刀立在门边。

线香产生的烟雾迷晕效果极好,谢玄览虽咬着舌头屏息,仍然受了点影响,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这样的香制作不易,十分难得,会是谁呢?

终于,线香燃尽了,外头的人贴耳听了会儿动静,试探着将刀插进来挑开门栓。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五个人。

这五个大汉举着刀向床榻靠拢,互相一点头,齐齐将刀砍落。有人的刀砍在了枕头上,有人的刀砍了个趔趄,为之人一怔,忽觉背后寒毛陡然竖起,一声“不好”尚未滚出喉咙,先觉得颈间一凉。

谢玄览这一刀下去砍飞了三个人头,剩下边角二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个举刀来杀他,人头比刀先落下,另一个吓破了胆,转身要跑,被谢玄览一脚踹翻在地。

饮血的燕支刀刀刃横在刺客颈间,他的声音比刀刃上的血还要冷:“说吧,主子是谁?”

那刺客战战兢兢:“我不知道什么主子,我们只是想来搞些钱财,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侠,大侠饶命,饶命啊……”

谢玄览用刀刃抬起他的脸,冷笑一声:“来戴罪的犯人屋里劫财吗?不巧,我恰好认得你这张脸。”

正是他方才在梦里杀过的刺客。

谢玄览刀尖向下,轻轻一挥,只见银光闪过,那刺客哀嚎一声,抱住自己的断手滚在地上。

谢玄览说:“你说了,我放你回去报信,你不说,我就把你一刀一刀切成段,还能给你留一口气。”

刺客痛不欲生:“我说,我说!是王爷……是晋王!”

谢玄览瞳孔蓦然一紧。

重阳前后菊花开得好,云京赏菊风气盛行,常以各色罕见品种为由头举办雅集,赏花交游。

九月初八这日,晋王前来集素苑,让从萤换身衣服,绾梳妆,随他出门。

“西州传信,谢三已平安到达军营,你的心思也能定一定,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从萤翻了一页书。似乎并无多少兴致:“去哪儿?”

晋王说:“到了你自然知晓。”

他总是这个样子,态度温柔体贴,说话做事却说一不二,不给她作主的机会。

从萤不想去,晋王便支使院中女使,将一应衣裙饰跪捧到她面前,她若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叫人再去换一批新的,如此循环折腾了许多趟,从萤见那几个女使累得鬓角出汗,胳膊抖,终于还是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遵殿下的命,我去就是。”

她挑了身水蓝色的大袖衫和月白色的合欢裙,简单绾起单螺髻,簪了谢玄览送她的一副石榴钗。

这样一副称得上素净的装扮,晋王却望着她目不转睛地露出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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