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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调淡而缓,如鹰隼低慢盘桓。强势扣住了江音晚的柔荑,牵着她贴近自己,将她眼底骇惧慢慢吻去。
漫长的时间后,他在江音晚耳边,轻喟般唤了一声“晚晚。”
江音晚已双目盈泪,听到这一声低唤,竟不由生出恍惚。
从未有人这般唤她。裴策亦不曾。然而她莫名觉得熟稔。熟稔到,竟似被人唤了许多年一般。熟稔到,牵起心头无名隐痛。
*
紫宸殿。
皇帝躺在明黄的床帐之内,头上纱布绕过一目,平金绣双龙戏珠的寝衣下,更有厚厚纱布裹缠着胸腹。
嫔妃轮流侍疾,今日恰是轮到柳昭容。
寻常嫔妃侍疾,皆不能留宿紫宸殿内,过了酉时便该离去。然而柳昭容素来得宠,往日也有过留宿的先例。
是以她提出留下照看时,太监总管福裕未作阻拦,而是躬身,歉然一笑:“委屈娘娘今晚在榻上将就一夜了。”
柳昭容温柔浅笑:“有劳福公公安排。能侍奉在陛下榻前,是我的福分,怎会是将就?”
她生得一双天然含媚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有狐狸般的勾魂夺魄,然而性情中又带着似江南烟雨的柔顺温婉。
后宫嫔妃有时议起她,会以帕遮面,窃窃道一句,男人怎偏就吃这套?
寂夜阒然。为便于照料伤重未醒的皇帝,寝殿中灯烛没有全熄,留了离明黄床帐较远的几盏巨制落地纱灯,晕黄的光染上地面平滑如镜的金砖。
柳昭容躺在御榻之侧的填漆描金云龙纹榻上,望着龙床方向。那明黄之色,在寂夜中深沉无声,如蛰伏的兽,噬尽人心。
当地摆着的鎏金大鼎上,袅袅轻烟升起,一室的龙涎香气。宫人皆退出了寝殿,无人嗅得出,其中微末的异样。
那香料,毒性极隐蔽,日积月累地渗入人体。即便太医诊脉,也只会觉得是陛下纵情声色,亏空了身体。
譬如这次,皇帝冬狩所受的伤,其实并不凶险,却已昏睡数日。太医隐晦称,其中有陛下素日过于辛劳的缘故。众人皆明白其中意指,心照不宣。
柳昭容凝着那丝丝缕缕的轻烟,听着滴漏之声,一宿无眠。她需待轻烟燃尽,在天亮宫人入内前,亲自处理了炉中香灰。
次日辰时,接替柳昭容的嫔妃候在整块汉白玉巨石斫成的高高台阶下,看着柳昭容自紫宸殿而出,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咬牙低低吐出“狐媚”二字。
柳昭容绛唇莞尔。长长锦绣裙裾拂过玉石长阶,站在高出那嫔妃几阶处,盈然浅笑,同她寒暄见礼。随后擦身而过,恍若未见她难看的面色。
却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似不慎被裙摆绊了一下,险些摔到。斜刺里一个扫着雪的太监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柳昭容纤手搭上那太监胳膊的一刹,听见他尖细嗓音,轻声道了一句:“昭容娘娘莫急。”
柳昭容站稳身形,继续往前走去。一夜大雪后的宫闱里,银装素裹,无际的高阁琼楼、重重的飞檐翘角,一望皑皑。
她身姿袅袅婷婷,行得步步稳当。手心里,已多出了一张小小纸条。她对自己说,莫急,不能急。
*
归澜院里,一夜积雪不曾尽扫,只清出了连通各处、便于下人往来的狭长走道。庭院地面的雪如银粟玉尘,积了绵白一层。枝梢上,亦盈了碎琼芳华。
江音晚睡到辰时末方起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时,身边空荡,身上已有人帮着清理过,换了干爽的寝衣。
她按往日习惯,用右手撑着坐起,却因掌心骤然传来的疼痛而轻“嘶”了一声。
朦胧困意散去,她抬手,看向自己的柔荑。掌心娇嫩,已红肿一片,甚至可见嫣红血丝。江音晚静默垂着眼睫,心里生出涩然。
这时有珠帘拂动之声响起,如清越泉流。江音晚隔着藤紫似雾的帷幔,望见一道高大颀谡身影向她走来,一时微诧。她极少能在这个时辰见到裴策。
男人已拨开越罗床幔,在床头坐下。一臂自然地将她揽入怀里,另一手,将她正举在眼下的纤掌轻捧着,送到自己面前,垂目静静看了一眼。
裴策只穿了一身家常的玄青色织锦暗纹交领袍,闲倚床头。江音晚怔然问他:“殿下,您今日公务不忙么?”
裴策随意“嗯”了一声,在江音晚的雪颊上轻啄一记:“陪你用过早膳再走。”
江音晚不意他突然的举动,那样疏漫的神色,比起亲昵,更像是赏弄。她不自觉在他臂弯间退开了一些距离。
那揽在她肩头的手臂,却蓦然扣住了她的后颈。裴策清眸淡扫过她的唇,俯身就要凑近。
江音晚慌忙抬起左手,嫩白的指捂住了自己的唇,嗓音含糊,怯怯的:“殿下,我还没有洗漱。”
裴策轻笑一声,放过了她。
他唤来婢女入内,却未让她们服侍江音晚洗漱,而是亲自将那青盐递到江音晚唇边,含着浅浅戏谑看她一眼。
待她洁齿漱口毕,裴策又自去拧了温热的巾帕,一手扶着她的肩颈,替她柔柔拭了面。
江音晚几度想接过自己来,然而裴策的动作,漫然中透着强势,江音晚只得乖乖的,似个精致的布娃娃一般,由他摆弄。
最后裴策换了一条巾帕,为她擦了擦娇柔掌心,重新上了药。
那柔荑握在掌中,纤嫩皎白,细指如葱。裴策蓦然低头凑近,在她食指第二个指节上轻咬了一记。
江音晚微愕,将手往回缩。
裴策倒没有拦着,反而伸出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微蜷着在江音晚的下唇上小幅摩挲,语调清正:“你可以咬回来。”
江音晚偏了偏头,局促道:“不,不用了。”
裴策收回手,矜然的目光仍好整以暇落在她的柔唇上。
江音晚反应过来,她方才以未洗漱的理由拒绝了他。此刻已洗漱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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