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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慢悠悠裹住咸阳城。渭水驿二楼的窗棂间,先透出些昏黄的油灯光,接着便传来阿月窸窸窣窣打包东西的声响——她把早上买的陶老虎塞进布囊,又往里面塞了两块下午刚烤好的胡饼,边塞边嘟囔:“将军说连夜走,路上肯定饿,带两块饼垫垫也好。”
陈虎坐在桌边,正用布擦拭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在油灯下泛着冷光。他看了眼阿月鼓得像小山包的布囊,忍不住笑:“你那布囊装的不是行李,是半个市集吧?再塞下去,待会儿赶路你都背不动。”
“我背得动!”阿月把布囊往肩上一甩,挺了挺胸脯,刚要再说什么,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项尘和墨渊走了进来。
两人刚从赵刚的驻军处回来,墨渊袖口还沾着点尘土,项尘则手里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黄色竹符——那是李斯亲笔签发的通关文牒,上面盖着秦国的红色印玺,凭这个,能在咸阳周边的关卡畅通无阻。
“都收拾好了?”项尘把通关文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两人,“赵校尉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今晚戌时三刻,城西门的守卫会留一道缝,我们从那里出咸阳,别惊动其他人。”
“为啥不从正门走啊?”阿月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桌上的通关文牒,“有这个东西,正门守卫不也得放行吗?”
墨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正门人多眼杂,逆时盟的探子说不定还在盯着。我们连夜走,本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从正门走,万一被探子看见,提前把消息传到骊山,那我们之前的准备就全白费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来,里面装着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铜制机关虫——虫身泛着青绿色的铜锈,翅膀是薄如蝉翼的铁皮,“这些你们带上,要是遇到危险,把机关虫往地上一摔,它们会发出尖啸声,既能引开敌人,也能给彼此报信。”
陈虎伸手拿起一个机关虫,掂量了两下,眼里满是赞叹:“先生这手艺,真是绝了!上次在窄腰巷用的铁刺笼,这次又有机关虫,有这些东西在,心里都踏实多了。”
项尘也拿起一个机关虫,仔细看了看虫身上的纹路——那是墨家特有的暗纹,只有墨门弟子才认得。他抬头看向墨渊:“先生,你跟墨家还有联系?”
墨渊的指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如常:“早年在墨家待过几年,这些小玩意儿,都是那时候学的。现在墨家散了,也就剩下这些手艺能派上用场了。”
项尘没再多问——他知道墨渊心里藏着不少事,就像知道自己能感知时空波动一样,每个人都有不愿轻易提起的过往。他把机关虫放进腰间的皮囊里,又拿起玄铁枪,枪杆在油灯下泛着乌沉沉的光,枪尖上还留着早上抵住探子喉咙时的浅浅划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项尘把通关文牒揣进怀里,率先起身往门外走,“阿月跟在我后面,陈虎断后,先生走中间,路上尽量别说话,脚步放轻。”
四人悄悄下了楼,渭水驿的大堂里已经没了人,只有柜台后趴着打盹的王老板,嘴里还嘟囔着梦话,大概是在说今天的鱼卖了多少钱。项尘轻轻推开客栈的木门,一股带着渭水湿气的晚风扑面而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
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只有每隔几十步就挂着的气死风灯,在夜色中泛着昏黄的光,把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青石板路上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还有远处渭水哗哗的流水声,除此之外,整个咸阳城都静悄悄的,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阿月紧紧跟在项尘后面,小手攥着布囊的带子,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下午听陈虎说逆时盟的探子可能还在附近,她心里虽然有点怕,但想到能跟将军一起去骊山,又觉得很兴奋。
走到城西门附近时,项尘放慢了脚步。他闭上眼睛,指尖微微颤抖——时空感知的能力悄然展开,周围的气流、声音,甚至远处守卫的呼吸声,都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他能“看”到,城西门的两个守卫正靠在门柱上打盹,手里的长戟斜斜地靠在身边,城门中间留着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缝,缝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灯笼,那是赵刚跟守卫约定的信号。
“走,从门缝过去。”项尘睁开眼,压低声音对众人说,“别碰城门,也别惊动守卫,快点走。”
四人依次从门缝里钻了出去。阿月钻的时候,布囊不小心蹭到了城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吓得她赶紧捂住嘴,生怕惊醒守卫。好在两个守卫睡得很沉,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打盹。
出了咸阳城,夜色更浓了。远处的骊山像一道黑色的屏障,横亘在天际线上,山顶偶尔能看到几点微弱的火光,那是秦军驻军的篝火。通往骊山的路是一条土路,白天被行人踩得结结实实,晚上走在上面,能听到脚下“沙沙”的脚步声,还能闻到泥土和野草的味道。
“我们得快点走,争取在子时前赶到骊山脚下。”墨渊走在中间,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指向骊山的方向,“这罗盘能感应到仙秦遗迹的气息
;,跟着它走,不会走错路。”
阿月好奇地凑过去看罗盘:“先生,这罗盘好神奇啊!它怎么知道遗迹在哪里?”
“因为遗迹里有墨家当年留下的机关核心,能发出特殊的气息。”墨渊笑着解释,“这罗盘就是用机关核心的碎片做的,能感应到同源的气息,就像磁铁吸铁屑一样。”
陈虎在后面听着,忍不住感叹:“还是先生有办法,要是让我们自己找,说不定走到天亮都找不到遗迹的方向。”
几人加快脚步,沿着土路往骊山走。路上偶尔能遇到晚归的农夫,牵着牛,背着锄头,看到他们,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就匆匆走了——这年头,深夜赶路的人不少,有去咸阳城里做生意的,也有从城里回家的,没人多想。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远处的骊山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山脚下的树木轮廓。墨渊突然停下脚步,把罗盘收进怀里,压低声音说:“前面就是秦军的驻军营地了,我们得绕着走,别被巡逻队发现。”
项尘点点头,再次展开时空感知——这次,他“看”到的景象更清晰了:驻军营地就在前面的平地上,搭着几十顶帐篷,帐篷周围插着秦国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秦”字。营地四周有铁丝网,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个哨塔,哨塔里有士兵拿着弓箭,警惕地盯着四周。营地外还有两队巡逻兵,一队往南走,一队往北走,每队五个人,手里拿着长戟,腰间挂着铜剑,脚步很整齐,每隔一刻钟就会换一次班。
“巡逻队的路线是固定的,往北走的那队,会在前面的土坡下停留半柱香的时间,检查铁丝网有没有破损。”项尘睁开眼,指着左边的一片树林说,“我们从那边的树林穿过去,等往北的巡逻队走到土坡下,就趁机跨过铁丝网,进入骊山深处。”
“好!”众人应了一声,跟着项尘往树林走。树林里的树木很密,枝叶交错,把月光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脚下模糊的路。阿月走得有些吃力,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陈虎见状,伸手把她的布囊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我帮你背,你跟紧先生,别掉队。”
阿月感激地看了陈虎一眼,小声说:“谢谢虎哥。”
穿过树林,就到了驻军营地的铁丝网外。项尘趴在地上,透过铁丝网的缝隙,盯着远处的巡逻队——往北走的那队刚走到土坡下,停了下来,一个士兵蹲在地上,检查铁丝网的桩子,其他几人则站在旁边,闲聊着什么。
“就是现在!”项尘低喝一声,率先起身,手脚麻利地跨过铁丝网——铁丝网不高,只有一人多高,他轻轻一翻就过去了。墨渊、陈虎和阿月也跟着跨过铁丝网,落在地上时,尽量放轻脚步,没发出一点声音。
刚跨过铁丝网,远处突然传来巡逻兵的说话声:“你们说,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平时这个点,总能听到山里的狼叫。”
“管它呢,安静点不好吗?省得我们提心吊胆的。”另一个士兵笑着说,“等换了班,我们去伙房找点吃的,听说今晚伙房炖了羊肉,香得很。”
几人屏住呼吸,躲在铁丝网旁边的灌木丛里,直到巡逻队走远了,才敢起身,往骊山深处走。
骊山深处的树木更密了,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树干粗壮,需要两个人才能抱过来。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银。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偶尔能听到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还有远处山泉叮咚的声音。
墨渊拿着罗盘,走在最前面,罗盘的指针微微晃动,指向左边的一个山谷:“遗迹的入口应该在那个山谷里,罗盘的感应越来越强了。”
项尘跟在后面,时空感知一直没停——他能感觉到,山谷里有一股很古老的气息,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既神秘,又带着一丝危险。他还能感觉到,山谷里没有活人的气息,看来逆时盟的人应该都在遗迹里面,没有在外面设埋伏。
“大家小心点,山谷里可能有机关。”项尘提醒道,“秦始皇时期的机关术很厉害,说不定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草,都是机关的触发点。”
陈虎把环首刀拔出来,握在手里,警惕地看着四周:“将军放心,我会注意的,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第一时间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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