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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钟友为一家吃了一顿丰盛的鱼宴。
一条鲤鱼,一条草鱼,炸了鱼块、炖了鱼汤。
鱼肉鲜美的味道伴着油炸的焦香传遍了整个楼道,王蕴如做饭的时候,一整层的邻居闻着味儿就来了,顺便打听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等把做好的大菜摆上桌,四个人摆开阵势吃饭,每人面前一大碗乳白色的鱼汤。
钟山喝了几口,只觉得清甜至极,鲜美无比,就连那略微保留的腥味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年头,能喝上一碗鱼汤,吃点软烂的鱼肉,幸福感跟过年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王蕴如对着钟山叮嘱道,“炸的鱼块我挑了一半最好的包起来了,你明天头一回去,也算是个见面礼。”
钟山放下碗筷,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钟友为今天心情格外不错,钟山的户口办了喝了口汤,眯着眼睛美了半天,才絮絮叨叨教诲起来。
“上了班就要有个大人样子,为人处世要学会温、良、恭、俭、让,特别是这个让字,可是个大学问……”
钟山恍惚间以为钟友为在恶搞《一代宗师》的台词。
旁边的王蕴如嗤笑一声,“还让呢?你让了一辈子了,都快让到悬崖边儿上了,有谁拉你一把没有?”
钟友为大窘,“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我也是副科长嘛。”
“是是是!我的钟副——科长!”
王蕴如冷哼一声,数落起来。
“跟你同年进单位的老吴,怎么是副处长呢?你们高局长,比你大多少岁?你都是副科长了,怎么分筒子楼都没你的份儿?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您副科长位高权重,为了凸显成绩,准备直接给您分一单元房吧?”
一顿挤兑,钟友为顿时臊眉搭眼、没了精神,埋头喝起鱼汤,绝口不提刚才的“温良恭俭让”了。
钟山心中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亲爹也是顶有本事,一前一后两个老婆,哪一个都是处处为他着想,混得好坏先放一边,这份儿人格魅力也挺厉害。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钟山就被钟友为拍醒。
“早点起来,你路远,我捎你一程。”
钟山坐起身,挑了身干净衣服换上,这才去洗漱,一切收拾完毕,回到屋里,王蕴如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窝头。
此时才六点钟,钟小兰还没起,仨人就着咸菜喝着粥,匆匆吃完早饭便各自下楼。
父子俩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这次是钟山蹬车,钟友为坐在后面指挥。
钟友为的单位实际上离家不远,不过俩人从甘家口的筒子楼出来,还是一路向东,穿过北海,又拐到灯市口走了一小段,终于骑到了史家胡同。
到了胡同口,钟山下了车,钟友为扶住车子,把报纸抱起来的炸鱼递给钟山,朝里指了指。
“我走了,你就沿着胡同向东,在路南边。”
钟山点点头,跟钟友为挥手作别,眼看着亲爹蹬车子往回走了,他才转身往胡同里走去,一路上打量着属于这个年代的胡同风景。
说到史家胡同,这大约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最出名的几大胡同之一,有夸张的评价干脆说是“一条胡同、半个中国。”
这条占据历史发展半壁江山的史家胡同,不少社会名流、文艺名人、医学泰斗都曾经居住于此,建国后也有很多知名人物在这里定居。
从过去的史可法、傅作义、荣毅仁、赛金花、章士钊……到现如今,此处依旧到处是名士风流。
按后世地产销售的话说,那就是:一线“胡”景,与鸿儒为邻,圈层之上,与贵胄交友。
钟山今天的目的地是史家胡同56号,也就是燕京人艺的宿舍。
提着手里的炸鱼,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眼睛观察着过往的门牌号。
快走到56号的时候,迎面有个拉着平板车的老头拉着车作势要走,旁边一个中年人,拽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
“你再给我来一遍!再来一遍!”
“还来啊?”老头苦笑,“这又没出来的,我光叫唤有什么用?”
“我就学你那气口,来来来!给你一毛钱行吧?”
老头原本被缠得够呛,此时眼看有钱拿,赶紧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这才朗声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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