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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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深夜行路(第1页)

冷汗“唰”一下爬了满背,裴松鲤鱼打挺翻坐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面跑。

新架起来的小床铺上,年轻汉子身上盖着两床被子,可还是冷得缩成一团,他不住地打寒战,口里呜呜咽咽:“阿娘、阿娘……”

裴松小心翼翼地凑近前,伸手摸了摸秦既白的额头、脸颊,又顺着衽口贴向他的颈子,热铁似的烫手。

身后裴椿和裴榕进了门,裴椿急的将鞋放到地上,蹲下身拍裴松的小腿:“阿哥抬脚。”

裴松边听话儿地抬腿,边听裴榕道:“睡到后半夜,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又哭又叫的吓人,起初我以为是自己魇着了,后来才知道是他。我把被子都盖他身上了,可还是冷得打寒战。”

“这可咋办啊?”裴椿站起身,凑到秦既白跟前,细眉毛皱成小峰,“得寻郎中,可别烧成范老二那样。”

范老二是隔壁荡山村的,小时候发病烧坏了脑子。

成日站在村口的老槐下傻笑,下巴颏兜不住,流一片哈喇子。

裴松沉默半晌,将秦既白身上的被子掀开,热气扑面而来,年轻汉子的皮肤热红的虾子一般,甫一见着风却冷得直抖。

他埋着头往裴松身边缩,难受得紧了,无觉地梦呓,喊疼、喊难受,喊阿娘。

裴松听得心绞,手掌抚在秦既白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他抬头看向两人:“二子你去找件厚衣裳给他裹起来,椿儿去拿银子,哥屋里你知道在哪儿,再点个火把,咱去悬壶堂。”

裴椿应下一声,忙“噔噔噔”跑出门去。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瞧病买药最是费钱,农家人看不起病都忍着,实在受不住了就采几把草药对付,快要见阎罗大仙了,才好想起来瞧个郎中。

村子里坐诊的郎中就一位,裴松说的“悬壶堂”听起来正儿八经,实则一户土院子,因着门楣处挂一张“悬壶济世”的老匾,逢人指路时多是用这老匾做标,一传十十传百,传多了就有了名号,叫成了“悬壶堂”。

坐镇的郎中行医数载,白不闭户、夜不掩窗,只要有人叩门,不管啥时辰都会出来看诊,倒也对得起匾额上的四个大字。

裴松将秦既白放回床上,蹲到地上给他穿鞋。

“嘎吱”一声响,老木柜门晃了晃,裴榕翻出件棉衣,也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年头,压在柜底久了成了薄薄的一片,抖一抖泛出一股刺鼻的霉味。

秦既白难受得厉害,仿佛在云里乘船渡江,头晕目眩地想吐。

裴松将人扶起来,汉子羸弱却实在难弄,东倒西歪的根本拽不住,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棉衣扎紧实,却累得蹲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

裴榕搀他到边上坐着:“我来背吧。”

这时辰已经后半夜了,根本来不及借车,况且附近养牲口的人家都不近,来回一趟费脚程,不如直接背着走。

裴松摆摆手:“不用,背得动,哥就歇一会儿。”

裴榕沉默地没吭声,可等听见裴椿的声音时,他还是先一步弯腰躬身:“阿哥,扶一把。”

“我来我来。”秦既白是他给领回来的,亲都没成就添出一堆麻烦,裴松心里过意不去。

裴榕没动地方:“这一路这么长,不愁时候背。”

院子里火把一簇,衬得长夜黑压压的凉。

裴椿背着个小筐,里头装了替换火把的木棍,一葫芦瓢清水。

见人出来,她忙上前去,将怀里的布包塞给裴松:“阿哥。”

裴松在边上扶着人:“你拿着,哥一会儿得背人,再弄丢了。”

裴椿咬了下嘴唇,她有话想说,可也知道不是时候。

只将布包又塞回怀里,跟着俩人出了门。

长夜泼墨,万籁俱寂,燃烧的火焰在无边黑暗里轻轻跳动。

裴榕脊背弯曲地埋头往前走,秦既白烧得意识不清,连环住他颈子的力气也无,背上颠簸不舒服,又不知碰着了哪处伤口,他疼得一直呜咽,先是喊阿娘,到后头又开始喊“裴松。”

不是寻常“松哥”的叫法,裴松两个字在他烧得火热的喉咙里,一股子黏糊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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