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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仁是被冻醒的。
山谷里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露水沉重地压在他的睫毛和破烂的衣衫上,浸骨的冰凉。他动了动,全身立刻传来一阵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脑海深处,那被金煞之气刺伤后的余痛仍在隐隐作祟,像是有人用钝刀子一下下刮着他的神魂。
昨夜那短暂接触带来的恐怖痛楚,如同烙印般清晰。那不是**的疼痛可以比拟,是直接作用于意志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的暗伤和周身酸痛的肌肉。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
但他没有时间去沮丧,也没有资格去回味那份痛苦。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驱使着他。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去找吃的,去找喝的,然后……继续。
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虾仁踉跄着离开山谷,回到那间属于他的、四面透风的茅屋。牧尘似乎还没醒,整个剑峰静得只剩下风声。
他喝光了陶罐里仅剩的少许存水,那股干渴灼烧喉咙的感觉才稍稍缓解。饥饿感随之更凶猛地袭来,胃部隐隐作痛。他记得昨天跟着牧尘在后山一处向阳坡看到过几株野莓,当时还未成熟,青涩得很,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凭着记忆,他再次踏入后山。晨雾未散,林间湿滑。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不仅是因为身体虚弱,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这片看似荒凉的山林,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牧尘提醒过的禁地区域,他牢牢记住方位,远远避开。
找到那几株野莓时,上面果然只零星挂着些半青不红的果子。他顾不得酸涩,仔细辨认没有毒性后,便一颗颗摘下来,缓慢地咀嚼,酸涩的汁液刺激着味蕾和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些许真实的饱腹感。
吃完野莓,体力恢复了一丝。他没有立刻返回茅屋修炼,而是开始在附近仔细搜寻。他需要更多的食物储备,也需要熟悉这片他未来可能要长期赖以生存的环境。
他拨开茂密的灌木,观察泥土上的足迹;他留意树皮上的刮痕,分辨哪些是动物蹭痒留下的,哪些可能蕴含其他信息;他侧耳倾听风声、鸟鸣、以及任何不寻常的响动。
这种在绝境中被迫养成的观察力,如今成了他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在一处背阴的岩石缝隙里,他发现了几簇灰扑扑的、伞盖厚实的菌类。他回忆着牧尘教过的辨识方法,确认是无毒的“石耳菌”,虽然没什么灵气,但能果腹。他小心地采摘下来,用衣襟兜住。
在一条浅浅的溪流边取水时,他的目光掠过河床上的鹅卵石。大部分石头都圆润光滑,但其中一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边缘似乎带着一种不同于其他石头的、细微的棱角感。
若是以前,身为筑基修士,他或许能敏锐地察觉到这石块内部可能蕴藏着极其微弱的金铁之气。但现在,他只能凭借一种模糊的直觉和远超常人的细致观察。
他弯腰,将那块暗沉石头捡起。入手比看起来要沉,触感冰凉,表面粗糙,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他尝试着运转《基础剑元篇》里那微弱得几乎不存的感知,去触碰这块石头。
没有反应。如同泥牛入海。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一块普通的溪石而已。但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将石头扔掉,而是揣进了怀里。或许,只是因为这块石头那点与众不同的“棱角”,暗合了他此刻的心境。
带着采集到的石耳菌和满罐的清水,虾仁回到了茅屋。
牧尘已经起来了,正拿着他那把无鞘木剑在空地上比划着一些基础的剑招,看到虾仁回来,特别是看到他怀里兜着的石耳菌和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行啊小师弟,这么快就学会自己找食儿了?不过这石耳菌味道可不咋地,跟嚼木头似的。”
虾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他将石耳菌放在屋内阴凉处,喝了些水,便再次盘膝坐到硬板床上,拿起了那本《基础剑元篇》。
失败,并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他不再急于去感知、捕捉那狂暴的金煞之气,而是开始反复研读册子开篇关于“意志为引”的部分。
“意志非蛮力,非执念。乃心之所向,念之纯粹,神之凝聚……”
他意识到,昨晚的失败,除了筋脉淤塞的客观阻碍,或许也与他太过急切、太过用力有关。他的意志充满了恨意与不甘,这固然是动力,但也可能变得躁动,不够沉凝,不够“纯粹”。
他需要调整。
接下来的几天,虾仁的生活形成了一种近乎刻板的规律。
清晨,趁着天色微亮,他便起身,去后山寻找食物和水源,同时更加细致地观察环境,默记地形、植被分布、水源位置,甚至风向变化。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小心翼翼地划定着自己的活动范围,熟悉着领地内的一切。
上午,他处理完必要
;的生存杂务后,会花上一两个时辰,纯粹地静坐。不是修炼,只是静坐。放空思绪,感受呼吸,感受身体的存在,感受周围风的声音、阳光的温度、草木的气息。他试图将那些翻腾的恨意与焦灼暂时压下,让心神沉淀下来,达到册子上所说的“守静笃,致虚极”的状态。
这很难。仇恨如同毒火,时刻灼烧着他的内心,家族的惨状、赵焯的嘴脸、测灵台上的嘲讽,不时跳出来干扰他。但他以惊人的毅力对抗着,一次次将杂念拂去,回归到最简单的呼吸和感知。
下午,他会再次尝试《基础剑元篇》的修炼。但方式变了。他不再强行去“捕捉”金煞之气,而是尝试用那经过上午静坐沉淀后、相对平和而凝聚的意志,去轻轻地“触碰”和“感知”周围天地间存在的各种能量。
他“看”到了温和流淌的天地灵气,它们如同色彩斑斓的光带,却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无法吸纳。“听”到了草木生长的微弱生机,感受到了大地深处沉浑的土元之力……以及,在那一片能量之海中,偶尔闪现的、极其稀少的、如同透明冰针般细小而锋锐的能量微粒——金煞之气。
他不再试图去抓住它们,只是观察,感受它们的存在,感受它们那独特的、充满破坏性的“锋锐”特性。
这个过程依旧缓慢,且伴随着风险。偶尔意志稍微靠近些,那锋锐之气依旧会刺得他神魂微颤,筋脉抽痛,但比起第一次那如同烙铁烫魂般的剧痛,已经轻微了太多。
他的身体,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锤炼和艰苦的生存中,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虽然丹田依旧死寂,灵力全无,但那种纯粹的、源于肉身的力量和韧性,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增长。至少,他现在走山路,不会像最初那样气喘吁吁了。
这天下午,虾仁正在屋内静坐,尝试进一步凝练意志。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牧尘那种跳脱的,也不是洛青休那种无声无息的,而是一种带着些许迟疑的、轻柔的步履。
他睁开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子。
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身姿挺拔,面容清丽,但眉眼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霜,眼神淡漠,正是他那位几乎从未有过交流的三师姐,凌霜。
凌霜的目光落在虾仁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她手中拿着一个粗糙的小布袋,随手抛了过来,落在虾仁脚边。
“大师兄让我给你的。”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眼神一般,清冷无波,“里面有十颗‘辟谷丹’,能顶一月饥渴。还有三张‘净衣符’,可洁身除尘。”
说完,她甚至没有等虾仁回应,转身便走,青色的衣裙在风中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很快消失在茅屋之外。
虾仁怔了一下,看着脚边那个粗糙的布袋。
辟谷丹?净衣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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