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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他又想到昨夜的反思,后悔地抿了抿嘴。他瞥了一眼人,见她一脸为难,到底不愿继续争吵,便挥手,往里边走去,“算了,不说了。”
眼见他去开了台灯,文薰便索性推门进屋,再反手关门,避免声音传得更远,“为什么要算了?我们既然有矛盾,就一定要说清楚。”
莫霞章抬手制止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没有矛盾,只是对事情的看法不同。”
他望向她:“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自由,哪怕你和我存在婚姻的事实,我也没资格束缚你什么。你不仅是我的妻子,你也是你自己。我既然和你在一起,就要顾及你的感受。而要做好这一点,不仅是面子功夫,还有思想上的同步。这回只是一件小事,我会学着体谅。”
他说得艰难,话的内容却让文薰受到了十分震惊。她自以为年长,没想到这位弟弟的思考却超过了她。
莫霞章的话说得理智,说完却还是哭了。他背过身去,撑着桌角站立。既不忍再看她,又羞于见人,便硬起心肠赶客,“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谁都不要再提起。夜深了,请这位小姐回房间安寝,不要闹得再让太太知道。”
他早就打算好了,将这件事以他退一步而收尾。
反正本来就是他闹出来的。
“不。”文薰微蹙着眉头,没有第一时间照做。她不能让他把因果全揽在自己身上,因为她明明也是有责任的!
她紧握着双手,她刚才一直在想,她很快就要想明白了。她带着满腹心事走上前去,又怕冒犯,遂在他背后的不远处停住。
“霞章,我不是不能承担责任的人。这件事,我做得有多么不够妥帖,我或许已经明白。我承认我只想着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莫霞章惊讶地转过身来,“你承认了?”
文薰失笑,“我又不是不愿意认错的人,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话只是开了个头,便很好往下说了。
“你说你要尊重我,那么我想,我也应该尊重你。我当时只是想着,总共只有一天,你又怕热,跟着我跑上跑下的,何苦来?还不如我一个人轻装出行,速战速决……总归从沪市到广陵的路是我少年时就走遍了的。我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过你愿不愿意陪我。你是因为我对你太客气,做事又太果断而生气,是不是?”
莫霞章一时无话可说。
文薰见自己说对了,这才做出总结:“我为我的那分不够坦诚,和我还没有脱离单身习惯的行为,向你郑重道歉。莫先生,你能接受吗?”
莫霞章不答,只是抬手拭泪,看得文薰一阵哭笑不得,“怎么又哭了?我可是一直有在好好说话,没欺负你。”
她握着帕子,如今才凑上前去帮他擦眼睛。见他没拒绝,又与他玩笑,“霞章,你这么爱哭,有字没有?我突然觉得[颦颦]二字衬你绝妙。”
莫霞章斜了她一眼,语气尖酸,“你又不是贾宝玉,给我取什么名儿?”
文薰却知他心情是真好了,赶紧拿帕子甩了他一下,半真半假抱怨,“你脾气怎么怎么大?”
“我不仅脾气大,心眼还小,”莫霞章趁机握住她的手,又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勒住了她的腰。他低头逼视她,尤其理直气壮,“告诉你,从小到大,就算我没理,整个莫家都得让着我,哄着我,供着我!”
这可真是惯出来的少爷脾气。
文薰因为他的亲密动作,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虽说被他抱在怀里,但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忐忑。她听他说完话,又笑出了声。想到新婚第二天,他只是在饭桌上摆了个脸色,母亲就得及时来哄,便知这话是真没说错了。
文薰长这么大,在各家亲戚里都住过,何曾见过这么娇气的人?她觉得稀奇又可爱,用左手捧住他的脸颊,打趣道:“那我知道了,你不是林家的黛玉,而是薛家的呆霸王。”
霞章并不认输,反唇相驳,“那你是谁?冷心冷情的薛宝钗?”
他并非对宝钗有什么意见,他自然还很喜欢宝钗。这句“冷心冷情”是在此时特定的语境下,刻意说出来激人的。
文薰也没有立刻被他辩倒,而是接过话,“若你是薛蟠,我是宝钗,我们不就成兄妹了吗?”
莫霞章挑眉一笑,十分满意她主动提及这点,“兄妹好啊。成了亲兄妹,咱俩的关系可就比你跟思齐表弟还亲了。”
文薰听得他将旧事如此重提,气得“哎呀”了一声,羞恼得伸手锤他,“这是哪门子话?不许你胡说。”
莫霞章抓住她的手腕,一张嘴如何能够饶人,“蟠大爷的人品我不做评价,至少有一点,他对家里的亲人是极好的。”
这又是在指桑骂槐,借题发挥了。
文薰被他这么看着,听他这么说着,竟是生出了逃避心理,再也不想在短
时间内跟他说话了。
她已然明白,被心眼小,嘴巴还会说话的莫霞章先生记恨上,是件很令人苦恼的事情。
看见文薰露出无奈的神情,莫霞章脸上有好比打了胜仗的的得意。他忍不住靠近想亲吻她,这回文薰没再躲,而是羞怯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接受,令莫霞章终于卸下心头重负。
他也不忍辜负她的信任,只一个呼吸后,抬起她的手,将吻落到她的指尖。
文薰感受到他的小心,再度睁眼时,眸光颤动,指尖微缩。
他吻了她的手,似乎又吻了她的心。
幽幽灯火下,莫霞章仔细瞧着她,从她的发丝看到她面颊上的小痣,整个眉眼跟着一起柔和下来。
他的目光着实灼人,让文薰在满身燥热中偏过了头。
他生出一些对行为无状的后悔,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轻声呢喃:“你不要觉得我缠人。”
“怎么会?”他的心思其实很好明白,他要的本就是一颗真心。丈夫向妻子索要真心,这是天经地义,又有什么错呢?
文薰甚至有些轻松,主动摩挲了一下他的脸,与他玩笑,“只是,你现在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莫霞章伸手帮她把耳边的杂发往后撩开,“有那么多称呼可以叫,为什么非得叫你姐姐?”
文薰歪了歪头,“那你说说,有哪些称呼?”
莫霞章紧盯着她,还未开口便笑了起来。
“按照旧时的规矩,你是我娘子。再往前一些,可以称夫人。如今这个时候,时兴称太太。按照咱们家的传统,还可以叫少奶奶。你要喜欢听粗的,喊老婆也使得。若再亲密无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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