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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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千里独行（第1页）

柳心玥的建议，像一颗被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刘亚豪那片荒芜的心湖中，漾开的涟漪远比他想象的要持久和汹涌。出院后，他回到了那个依旧残留着孟梵气息、却也烙印着苏婉儿短暂温暖的出租屋。身体的虚弱在药物和休息下逐渐恢复，但内心的空洞和冰冷，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白天，他强迫自己回到学校，试图用繁重的课业和机械的兼职来填满所有时间，麻痹神经。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时，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绪便会如同潮水般反噬。孟梵恶毒的嘲讽，顾北辰沉痛的眼神，苏婉儿带着泪光的温柔……还有，柳心玥诊疗室里，那个不经意间被唤醒的名字——林薇薇。

林薇薇。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尘封在岁月深处的微光，带着西北干燥的风沙气息和皂角的清香，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一片狼藉的当下。与孟梵那种带着功利算计的“爱情”相比，与苏婉儿那种让他无所适从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暖”相比，林薇薇代表的那段过去，虽然清贫，虽然最终被现实打败，却是他短暂人生中，唯一一段真切切、不掺任何杂质的、双向奔赴的感情。

他想她。

不是男女之情的汹涌爱恋，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纯粹过往和那个简单自己的追溯与怀念。

他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确认她是否安好，是否还保留着记忆中那弯月牙般的笑眼。他需要从她身上，汲取一点点来自过去的、真实存在的温暖，来对抗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虚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迅速演变成一种无法抑制的执念。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偶尔会发信息来关切询问的苏婉儿和顾北辰。他需要这是一次完全属于自己的、孤绝的旅程。

他翻出了那辆曾经在机场工作时、省吃俭用贷款买下的白色轩逸的钥匙。车子已经很久没开了，落满了灰尘，但性能尚可。这辆车，曾经承载着他和林薇薇对未来的憧憬，载着他们从老家来到这座繁华却冰冷的大城市，也曾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载着疲惫的他回到他们那个狭小却温暖的出租屋。

如今，它将载着他，独自一人，踏上返回过去的旅程。

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带上所有的积蓄，在一个天色未亮的清晨，刘亚豪悄无声息地发动了车子，驶离了这座给予他无数伤痛和迷茫的城市。

导航的目的地，设定在记忆深处那个西北小城的名字。路程漫长而枯燥，高速公路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开阔的平原，再到起伏的丘陵，最后是苍茫的、带着典型西北地貌特征的黄土高坡与戈壁滩。

他开着车，车窗紧闭，却仿佛能闻到窗外那干燥、带着土腥气的风。车载音响里循环播放着一些老歌，大多是他和林薇薇在一起时流行的曲目。歌声勾连着回忆，一幕幕往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他们一起在路边摊分食一碗廉价的麻辣烫，在冬夜里挤在漏风的出租屋里互相取暖，在她生病时他笨拙地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越是靠近，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期待、忐忑、近乡情怯的惶恐，以及一种深埋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希冀，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经过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当那座熟悉的、带着西北特有粗犷和朴实气息的小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刘亚豪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在城外路边停下了车。他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多年未曾拨通的号码。那个属于林薇薇的号码。他甚至不确定这个号码是否还在使用。

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才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电话被接起了。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迟疑的女声：“……喂？”

是林薇薇的声音！虽然比记忆中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许沉稳，但他绝不会听错！

刘亚豪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半晌，才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薇薇……是，是我，刘亚豪。”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让刘亚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亚豪？”林薇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他，“你怎么……会打电话来？”

“我……我来西北了。”刘亚豪艰难地说道，“就在……城外。我……我能见你一面吗？就一面，说几句话就好。”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他能听到林薇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亚豪，我们……还是不见了吧。”良久，林薇薇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刻意维持的平静，“都过去这么久了，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

;什么。”

她的拒绝在意料之中，却依旧像一把小锤，敲碎了刘亚豪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他握着手机，手指冰凉。

“就一面……薇薇，求你了……”他不甘心，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固执，“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或许是听出了他声音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脆弱，电话那头的林薇薇，心软了。她了解刘亚豪，知道他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绝不会如此失态地跑来千里之外找她。

“……你在哪儿？”她的声音软化了一些。

刘亚豪立刻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你等我一下。”林薇薇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刘亚豪靠在方向盘上，长长地、颤抖地舒了一口气。至少，她愿意见他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他不停地看向后视镜，期待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辆略显陈旧的出租车停在了他的车旁。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简单米色针织衫和蓝色牛仔裤的身影走了下来。

正是林薇薇。

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清秀干净，不施粉黛，长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只是眉眼间，少了当年的那份无忧无虑，多了几分生活沉淀下的温婉和……一丝淡淡的疲惫。

她站在车外，隔着车窗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惊讶，也有一丝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刘亚豪连忙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她面前。几年未见，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陌生与熟悉、尴尬与怀念的复杂气氛。

“……你……还好吗？”最终，是林薇薇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

刘亚豪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还……还行。你呢？”

“我也挺好。”林薇薇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他憔悴消瘦的脸庞和那辆同样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旧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刘亚豪避开了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近乎贪婪地看着这张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他鼓起勇气，再次提出请求：“薇薇……我们……能找个地方，坐坐吗？就一会儿。”

林薇薇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恳求，最终还是没能硬下心肠。她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前面有家……我们以前常去的小饭店，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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