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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曜心知这项罪过可大可小,轻则是朝廷大员私德有亏,重则按律可以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类的罪过。
该吏部尚书乃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先皇何等明察秋毫且多疑善怒,不可能不知道为自己选拔官员的吏部“天官”竟是这种角色。
谢宁曜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先皇认为吏部尚书从不贪污受贿、更不结党营私,那么这点“小错误”便显得无足轻重。
更何况大乾朝的官员选拔制度已经非常完善,吏部只是举贤任能的途径之一,还有其他辅助的升迁制度,皇帝也会定期亲自遴选官吏。
因此吏部尚书的所作所为便更不会令先皇有所担忧,新皇初登基要处理的朝廷大事多不胜数,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小问题。
其实在古代.官.场这都不算什么,历史上也有许多这类的记载,但听闻总是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谢宁曜疾跑而来,就连通报的小史都不如他跑的快,这才有机会看到如此荒谬的场景。
吏部尚书名叫“傅棠”,乃吉安侯傅纲的义弟,傅棠出身寒门,在京都毫无根基,为了官场的路更好走,他便认了同姓的吉安侯为义兄。
吉安侯傅家虽是名门望族,但后代子孙就没一个能读书的,也可以算是有些没落了,收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义弟对家族亦有许多的好处。
傅棠及其聪颖,他十分清楚先皇最厌恶结党营私之辈,因此他只认了吉安侯为义兄,便再也不与朝堂中任何势力往来过密,因此能始终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
只见吏部所有官吏都聚集在大堂之上,将中间的桌案围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能看出里面正在做什么。
最让谢宁曜觉得荒谬的是,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这会儿却在用最文雅的方式说着最不堪入耳的话:
“徐大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得尚书大人的青眼,这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别不识好歹。”
“今日便是你飞黄腾达的伊始,我等羡慕还来不及,你又哭什么,就算要哭,你也该哭的好听些,呜呜咽咽的像猫儿被扼住了喉咙,别扰了大人的雅兴。”
“可惜你生就这样一副好皮囊,却完全不会利用,可见蠢人就活该仕途坎坷。”
……
徐彦早吓的动也不能动,只下意识的祈求着:
“尚书大人,求你,放过下官,您不能这样,下官现请辞,下官不当这个差了,万望尚书大人应允……”
徐彦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怎么都没想到,被自己视作崇高理想的吏部,内里竟是如此的浑浊不堪、腐.朽.糜.烂。
他初入官场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就坚定了将来必要入吏部,再入内阁,青云直上,可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在翰林院就已经心灰意冷。
如果不是在国子监遇到了谢宁曜这样一个学生,他永远也不会有勇气离开国子监,他宁愿放弃所有抱负,安安分分的当个再普通不过的夫子。
可他毕竟是先皇钦点的榜眼,他始终无法真正熄灭心底深处那微小的火焰,那是他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心心念念的抱负理想!
他的家乡在遥远的南方,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镇,即便他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但也过的不算多富裕。
当初他作为十里八乡著名的神童,家里倾其所有的供他读书,甚至不惜为了他变卖所有家资,举家搬迁到京城供他求学,在京城他们只能过异常拮据贫苦的生活。
他是家里所有的希望,他亦不负众望的高中榜眼,以为从此苦尽甘来,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端。
回首过往,他的双脚走过家乡泥泞的田埂,走过家乡小镇陈旧的青石板路,走过入京的慢慢长途,走过京城大街小巷的繁华,走过昭狱无比阴冷黑暗的地牢……
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若早知道终点是这样,何如当初就不要出发!
早知今日,他宁愿死在昭狱中,或者死在入京路上冬夜里的那场暴风雪中,或者在幼时不小心跌落水潭时就死,至少能死的干干净净,何苦留在这世间白受这许多的苦楚。
谢宁曜向来一言九鼎,他答应过徐彦一定不会再让其受到无妄之灾,就必定会做到,他怒喝一声:“大胆!还不住手!”
吏部尚书傅棠从来只手遮天,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掌管的衙门内还能翻车,但他丝毫不慌张,整好衣襟,作揖道:“不知谢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谢宁曜大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扶住差点从桌案上跌落下来的徐彦,迅速帮其穿好衣衫,安慰道:“不用怕,既被我撞见,我便会管到底,定为你讨回公道。”
徐彦傻愣愣的望着谢宁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奢望过谢宁曜真会赶来救他,让小厮去谢府求助,只是他最后无可奈何想出的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法子罢了。
其实他与谢宁曜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那年夏天在朱雀大街上,谢宁曜将他拉到了酒楼上劝慰了一番。
那次劝慰对他来说很严重,将他从无边的恐惧中救了上来,让他不再日日夜夜噩梦惊惧,但他总觉得那对谢宁曜来说,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可怜他罢了。
他从未奢望过真能得到谢宁曜的庇护,他甚至觉得以谢宁曜贪玩胡闹的天性,大概过不了几日就会将他忘到九霄云外。
更何况如今又过了好几年,在此期间,他与谢宁曜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他都怕今日让小厮上谢府求助,恐怕都没人会帮忙传话,就算运气好真遇到愿意传话的家仆,谢宁曜也早就将他忘的一干二净,又怎么可能会来救他。
徐彦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的知道,他对谢宁曜而言,不过是谢宁曜无聊时帮过一个可怜人罢了。
可他早将谢宁曜当作了救命恩人,今日他实在没法了,这才不得不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谢宁曜身上,只是他没想到谢宁曜竟真再次救了他!
傅棠笑着说:“谢侯爷误会了,本官不过教训属下一二罢了,实在不劳您操心我们吏部的内务。”
谢宁曜冷声道:“你当我眼瞎?我劝尚书大人莫要太嚣张,岂不闻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傅棠仍然毫不生气,照旧笑着说:“谢侯爷言重了,本官向来两袖清风,何来嚣张之说,若本官都算嚣张,那谢侯爷硬闯吏部衙门又算什么?”
谢宁曜自然辩不过傅棠这样老奸巨猾的权臣,他也懒得辩,直接开骂:“我这就算日月昭昭,照的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无所遁形!”
傅棠早见识过谢宁曜的飞扬跋扈,且自知理亏,便也不加理论。
他知道即便新皇再如何宠溺谢宁曜,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如何严厉的处置他,更何况他又没得逞,徐彦也并未受伤,且再也没有别的证据,他自然有恃无恐。
谢宁曜不愿徐彦在此继续受.辱,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傅棠,便扶着徐彦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傅棠等他们走后便再也忍不住,发了好大一通的火,首先就将负责通传的小吏狠狠打了一顿,又将众属下严厉训斥了一番。
众属下连连保证一定为尚书大人作证,尚书大人只是略微惩处徐彦罢了,是谢侯爷误会了尚书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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