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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的灯灭了。”
苏道安的声音几乎没入黑暗,她似乎是笑了一声,唐拂衣听清了那最后一句话:
“为我点灯吧。”-
“知道了,你出去吧。”
衣着贵气的妇人坐在桌前轻轻挥了挥手,跪在她身前的女人站起来,沉默着转过身。
窗边的烛火摇曳,映的横亘在她面上的那道疤痕触目惊心。
陈秀平侧目看着桌上的那封信,皱巴巴的封面大半都被鲜血浸染,暗红的血色中,显出四个大字:
阿芙亲启。
良久,她才抬手拿起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将它拆开。
“吾友阿芙,见字如面。
只是想来你如今应该并不想见我,便以此书信,与你做最后的话别。
自两年前飞桁身死,我与爱女嫣然被迫入宫,我二人便再未见过。遥记少年时,你我一同策马踏花,好不痛快。后我嫁与飞桁,你却扬言自己不愿嫁与匹夫草草余生。
我原还担心以你的性子,虽能成就一番功业,却恐怕是要孤老终生。只是未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虽有曲折,却还是抱的美人归。
苏家是世代功勋,苏栋人品贵重,颇具才干,又深爱着你,阿芙能嫁与他,也算是好事多磨。
我知此事想来是瞒不过你,误伤到涉川并非我本意,但我要为嫣然筹谋,如此情景下,只能出此下策。
我自知我罪无可恕,亦无意为自己辩解,只得以死谢罪。
此枚戒指是我的夫君左飞桁留给我的护身之物,如今赠予你,亦赠予苏家,望你收下,日后若有颠覆,想必能有所助益。
宣明二年春,萧黎绝笔。”
烛火摇曳,宣纸上的墨迹忽明忽暗,娟秀的小字如豆蔻少女,踮起脚尖在血色晕开的花儿上翩翩起舞。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2]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3]。
陈秀平的眼中有泪,目光游移,落到桌上那一枚镶了翡翠的金色扳指上。
翡翠上刻了一个“左”字,近半寸的厚度,很明显并非是日常佩戴的首饰。
她盯着那戒指看了一会儿,将信放到了蜡烛之上。火焰如舌,舔过脆弱浅薄地宣纸,很快最后一丝痕迹也在空气中消失殆尽。
陈秀平眼神淡漠疏离,她将那扳指拿起,放进了房中的暗格-
受了一夜的凉风,苏道安还是没能逃过一病。
幸运的是这一场风寒来势不凶,在床上躺着被葛柒柒念叨了两日,苏道安便已能下床走动,又喝了两天药,看着便又是活蹦乱跳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苏道安一大早便梳妆打扮出了宫去。
小满总算是能逮到一个机会,喊了几个人一起将寝殿内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所有窗子都被开到最大,金灿灿地阳光几乎洒满房间地每个角落,轻风穿堂而过,将屋内弥漫着地药味和病气全部一扫而空。
唐拂衣抱着一盏刚修好地宫灯,踏进寝殿地那一刻,竟是豁然开朗之感。
她来千灯宫将近两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床边地窗户如此般开到最大,几乎都已经看不见窗扇,木质地窗框框出后院地景象。
晴云轻荡,花山层叠,细石清俊,如在画中。
竟已是初春了。
唐拂衣看着山下地石头中已经冒了绿芽地迎春,有些出神。
“欸,拂衣。”小满从一个柜子后头抬起头,“这灯你修好啦?”
她已经忙活地差不多了,见到唐拂衣进来面露惊喜,放下抹布快步跑过来,从唐拂衣地手中接过那盏金银相间地灯,举高了些细细端详起来。
“还真是一点看不出坏过啊。”她忍不住叹道,看向唐拂衣地目光里满是钦佩。
自从苏道安发病那晚之后,唐拂衣似乎开朗了许多,小满一直觉得此事自己也有责任,对唐拂衣的行为原本也没有抱有太大的不满,再加上苏道安本人也并不追究。如此一来,她对唐拂衣的改变倒也十分开心。
“只是恰好小时候学过一些。”唐拂衣笑道,“公主今日起的这么早,是去了哪儿?”
“去给太后请安了。”小满将灯放到书桌上,又回到柜子边拿起了抹布,“太后最疼我们公主了,但她上了年纪,也怕过了病气,公主也好久没去太后宫里了。”
“如此。”唐拂衣点头,正准备回身离开,余光却瞥见了窗外一人正蹲在地上侍弄花草。
“小满。”她唤了一声。
“怎么了?”小满的声音从柜子后边传过来,显得有些闷闷地。
“谁陪公主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她问。
“惊蛰啊。”小满答。
“……”唐拂衣看着院子里那个腰挂轻刀的女人,“你确定……是惊蛰陪公主一起去得的么?”
[1]司马迁《报任安书》
[2]苏轼《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
[3]刘过《唐多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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