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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话出口的最后一刻,他放弃了。狄飞惊垂眸看着阶前雨滴,几缕青丝滑落肩头。“总得有人在乎她的生死吧。”他想起那双眼睛,那里面有一种纯粹到令人心悸的东西。提携他的人是雷总堂主,但他狄飞惊,也曾受过关昭弟的恩惠。“……我不知情。”声音温润又平和,他仍然维护六分半堂的利益,但这并非他权衡利弊后的答案,而是他对着那双眼睛……唯一能说出口的善意。雨停了。“大堂主,有从杭州来的信。”是他的手下来报,狄飞惊敛容接过信件,将什么与肩头雨丝一并拂去。——————穷人和有钱人果然是有壁的。宋雁归麻木地看着如流水般进出,穿锦着绣的仆从,还有面前满桌珍馐玉馔。嗯,甚至还有丝竹管弦,歌舞板簧不绝。比她曾经在珠光宝气阁见过的阎铁珊的排场还大。半个时辰前,六分半堂总舵大门外。面对方应看的邀约,青衣女子当时眨了眨眼,挠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方应看所坐的那顶嵌珠镶玉的豪华轿辇,冷不丁问道:“你请客?”方应看摇扇轻笑:“自然是我请。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那就走吧。”宋雁归看向他手中洒金折扇,摸了摸空瘪的肚子,答应得很痛快。“请。”方应看朝身侧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是邀请宋雁归与自己同坐轿辇的意思。持刀的侍从让开道来,青衣女子也不客气,径直往轿中,拂衣落座。锦幔落下,轿辇起,一派风平浪静。不是金风细雨楼,而是方应看。难道就连这位“神通侯”也对宋雁归青睐有加?才怪。可对方为什么会偏偏在那时候出现在六分半堂总舵门口?宋雁归不关心,因为她刚才在与对方近距离照面时发现了一个秘密,所以此刻吃得比谁都风卷残云。一碗素面献殷勤,狄飞惊是半点消息没露。虽说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可惜了她那八文钱。方应看看起来心情很好,甚而抽空耐心指点乐人音律,修长的手指依着节拍轻叩桌案,一手自然地替她满上一盏茶。“多谢。”某人埋头含糊地道谢,伸手去取。“嗒。”扇尖轻点在她虎口:“别急,小心烫。”“哦。”她闻言挠头道谢,不紧不慢地小口啜饮。酒足饭饱,歌舞谢幕。恰月色正好,方应看摒退了下人,院中便只剩他和宋雁归两人,他邀对方往书房一叙,说是要带她去看那柄乌日神枪。“……”府中门客脸上露出古怪神色:这是送上瘾了,一把血河剑还不够,连乌日神枪也打算一起送了?说是拉拢,未免也太下血本。除了色令智昏,想不出别的原因。门扉“吱呀”一声在身后合拢。方应看转身,见宋雁归抱臂而立。她静静看着他,脸上露出好笑神情:“王……”“嘘。”冰凉的扇柄落在唇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宋雁归乖乖噤声。片刻过后,她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低声开口:“人都走了。”“幸好方应看本人御下甚严,底下的人都不敢擅专。不过……”方应看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宋雁归熟悉的语调,他压低嗓音笑道:“我还以为你眼力退步……没发现是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颇自得地挺起胸脯。“哦?”他彻底改换成自己原本的嗓音,挑眉轻笑:“那你刚才怎么还做出一副和我不熟的架势?”“嗯哼,不熟我会毫无戒心地喝你递过来的茶吗?”她撇了撇嘴,神色颇有些不服。不过:“你把人弄哪里去了?”她小声问。“方应看”把玩着手中折扇,笑得意味深长:“你可知道这方应看原名叫什么?”“什么?”“方,应砍。”宋雁归闻言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嘶”声倒吸一口气,一把拽住对方衣袖:“所以你……把人砍了?”扇柄轻敲在发顶:“你猜。”他笑意如狐。那就是没有。可是为什么?就连他今天易容成方应看出现在六分半堂她都觉得奇怪。大概是注意到她眼底的疑惑,他靠近,伸手将眼前之人拥进怀里。头顶传来一声轻叹,笑意里夹杂着浅浅的无奈:“这么做确实谈不上周密。”他摩挲着她脑后的发:“只是你今天可比我冲动多了。”他指的当然是她孤身一人招呼不打,径自跑去六分半堂的行为。如果不是颜鹤发担心出事,找人往棺材铺给他递了消息,他还不知道此事。不能以迷天盟或者金风细雨楼的身份去找她,眼下还不到和六分半堂撕破脸的时候。可眼看着某人就要和六分半堂撕破脸了……只能是方应看。不论里面情形如何,六分半堂会卖方应看这个面子。毕竟这位小侯爷背后站的是人称天下法。“嗯。”她也不否认,只低低叹了口气:“那是以前的事了,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说眼下。”假扮成方应看,此事要怎么收场?“放心,”王怜花笑道:“他这会儿还在梦里。倒是你提醒了我一件事。”“你可知蔡京有个儿子蔡折,人这会儿也在杭州。”宋雁归当然是不知道的。王怜花倒也无须她的捧场,只娓娓道来:“此人性喜娱色,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偏偏和方应看交好,也是在方应看的怂恿下人才去的杭州游乐。”他道:“此人前段时日不知在什么场合上见到了雷纯。这位雷纯小姐貌若西施,蔡折现在正一门心思要纳她进门。”“可雷纯是苏梦枕的未婚妻啊。”宋雁归咂舌。“不错,所以蔡折没胆子将此事报给他爹。”毕竟蔡京眼下还用得上六分半堂,王怜花自袖中取出一折信:“但他告诉了方应看,要他为自己出谋划策。”方应看会为了这么个人同时得罪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吗?当然不会,但也不会一口回绝,蔡京势大,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因此这两日称病不出,连宋雁归的茬都没去找,倒也给了王怜花可趁之机。“雷损那边应该得到了消息,关于蔡折,还有方应看给他的回信。”“雷损不见得会有所行动。”舐犊情深么,对于雷损,宋雁归并不看好。“他不需要有所行动,只要你有所行动就好。”王怜花眼底笑意渐浓,点了点她的掌心:“雷损有一门独门绝技,叫做密宗快慢九字诀。”“既然来了,就别空手而回。”宋雁归:好阴险,我喜欢。-----------------------作者有话说:蔡折,蔡京的儿子,原著里看上了孙摇红就吵着要纳人做妾,孙疆也有意要结交蔡京,因此顺水推舟。在这里废物利用触发一个剧情。故人?京郊北崖山。虽是春暮,汴京多踏青赏游的时节。但北崖山这里附近曾发生过几次匪患,百姓流离,虽然如今已极少发生,但此地多的是荒丘孤坟,无处话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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