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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冉冉自离京之后就再没有过可以‘夜袭’天师大人的机会,心脏肺腑近来之所以能康健如常,存粹就是靠每日施针时那点短暂到可怜的‘被镇压’的接触。她知道这点‘药量’带来的‘药效’远远不够,故而逮着机会就想往天师大人身边靠。
依言敛裙小跑过去,祁冉冉眼疾手快,赶在喻长风落手之前紧紧挽住了他的小臂。她能清晰感受到喻长风的身体在被她攀住的瞬息几不可察地绷直绷紧,担心这人强行挣开,遂又暗自理了理神情,在天师大人垂眸望过来的同时仰起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可怜又可爱道:
“夫君,我好害怕呀。”
示弱的语气拿捏得很到位,胆怯后怕的神情也配合的相得益彰,但显然,在亲眼见识过公主殿下自清创口的伟大壮举后,在场几个熟人对她话中的‘害怕’二字具是不约而同存疑观望。
后方的元秋白甚至还牙疼似的‘嘶’了一声,祁冉冉偏头冲他龇牙,转回来后又一脸无辜地看向喻长风,
“怎么了?他那么丑,我不能害怕吗?”
玄衫男子被喻长风甩得一个趔趄,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躯,他狼狈攀住右侧的矮柜台,脖子一梗,大声喊道:
“你是何人?你竟敢同我动手?你可知我家门第?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叫两车人马来弄死你?”
喻长风连眼都没抬,“和谁出来的?”
祁冉冉与他对视,下巴朝着里间的方向微微一抬,“我在府里闷得慌,央着冯夫人陪我出来逛逛。”
她察觉喻长风又想抽手,急忙更紧地抱住他手臂,又揣着个转移他注意力的念头主动发问,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卖头面首饰的铺子吗?你在外头瞧见我了?”
喻长风确实在她未进门前就看见她了,原因无它,公主殿下今日虽说戴了遮面帷帽,发间那如三月柳枝般袅娜飘曳的软绸发带却是实打实的惹眼招摇。
祁冉冉在借宿天师府之后便再没有过使唤丫头,这事于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她过去也跟着俞瑶在外生活过一段时日,日常的起居完全能够自己料理。
但就是发髻总也梳不好。
她头发多,一只手很难完全握笼住,不喜欢用发油,自己又没什么耐心,往往梳头梳到一半,发现三缕四缕的发丝遗落下来,她立刻就会恼,恼了之后马上扔梳子拆辫子,浑然像个一息即可自燃的炮仗。
喻长风当年‘寄大小姐篱下’时,没少见证俞瑶因为她这点少得可怜的耐心冷脸教诲她,母女两个又都是一脉相承的倔脾气,相互生起气来能三天三夜不说话,最后竟是最为‘沉默寡言’的他看不下去了,犹自琢磨了两三日,想出来一种简雅易梳的垂髻辫,教给祁冉冉,陪着她练习,看着她从生疏到谙熟,最后习惯成自然,日日顶着这发式行动坐卧。
后来他们分开,再后来,数载凤只鸾孤的荒唐婚姻里,喻长风每每见到她都是满头珠翠。直至祁冉冉提出和离又反悔,在住进天师府之后,终于再次梳起了垂髻辫。
喻长风从与这发髻‘重逢’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烦,毫无缘由的,莫名其妙的烦。
烦到想伸手将她毛茸茸的碎发一丝丝仔细地拨回她耳后;
烦到想当面问问她什么意思,对于昔年那段桃花源一般的悠然日子究竟还记得多少;
烦到想往全是男子的天师府里买进几个丫头,每日也不需做旁的事,只专门给祁冉冉梳头发,一日梳几种都行,总之别梳这种能乱他心神的就行。
这念头被他想起又压下,压下又想起,直至一行人就此离京,祁冉冉没能拥有新的使唤丫头,却在今日拥有了新的发髻。
冯府的丫头显然在出门前特地伺候过她梳妆,公主殿下的发髻样式大致未变,细看之下却要比她自己梳得精致许多,乌油油的发丝间点缀着几朵天水碧色的细小绒花,发尾系着同色的纱质绸带,灵动俏丽的两条轻盈盈地垂落下来,再被夏日的风翩翩然捧托扬起。
而在远远望见她发髻齐整,亭亭立于日光里的那一瞬间,喻长风在一仍旧贯的心烦意乱中蓦地一个晃神,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多日以来坐立难安的真实原因。
——他有了期待。
他的人生里其实鲜少会有期待,小时候是因为落空太多次而心怯,长大之后便是纯粹觉得没意思。
可就在祈冉冉说出‘暂且不和离’的那一日,他竟然破天荒地重新生出了想要点什么的冲动。
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所有从祁冉冉身上传递过来的,能增加这份‘期待’的物什,最终都会化成一颗颗冒着火星子的粲亮火种,一股脑儿地丢进他心里,在他惯来贫瘠荒芜的世界中横冲直撞。
直至燎原一片。
***
“喻长风?”
祁冉冉见他久不应声,疑惑晃了晃他衣袖,稍一停顿,又嬉笑着故意逗他,
“看上哪支钗了?你说出来,我送你啊。”
喻长风回过神,“你,”他忽地一顿,视线落在柜台表面的一排匕首上。
那厢被彻底无视的男子尤在不依不饶,他暗自打量着喻长风,心下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但观他容姿气度皆不属凡品,便下意识将这‘眼熟’的契机猜测为上京城中某场世家勋贵们的风月赏宴。
有了这一点猜测作础石,他再看向祈冉冉时,眼神里便带了些纨袴子弟间约定俗成的势在必得。
毕竟这小娘子虽口口声声唤那冷面男子为‘夫君’,可那男子自始至终一声不应,她又并未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脖颈腕间还没什么贵重首饰,想来必不是什么过了明路的正头夫人亦或妾室,充其量只可能是个上位失败但又自诩美貌,故而偷偷在称呼上做些文章安慰自己的拿乔外室罢了。
此等女子于他们这类公子哥儿而言无异于消遣玩物,既如此,他在京中如何得人,眼下也如何得人便是了。
想到这里,玄衫男子面上笑意更甚,对待祈冉冉的态度也愈发得肆意轻挑起来。
他掸掸衣袖,本欲往前走上几步,然脚下堪堪一动,喻长风那冷刀子似的警告目光便几至同时落到他身上。
祈冉冉旋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你还要做什么?”
说着单手撩起帷帽,将面上那点毫不掩饰的厌烦与不耐完完全全显露出来,“都给你机会滚了还不快滚?需要我夫君亲自送送你?”
她这厢一露脸,娇美俏丽的标致五官顷刻间全全曝露在日光下,玄衫男子眼睛都亮了,放肆地将她从眉到眼细细打量过一遍,半晌之后喉头一滚,竟是当着二人的面,生生吞咽了一口口水。
咕咚!
粘腻响声被迫入耳,喻长风的面色登时阴沉下来。
祈冉冉‘啧’了一声,大抵也有些被他恶心到了,她嫌弃地撇了撇嘴,不自觉就要往喻长风身边靠。
后方的元秋白上前一步,试图以温和的方式稳住当下局面,“这位公子。”他们今日是以冯家堂亲的身份出街采买的,为免来头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外时自然应当尽可能的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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