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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暂且帮我瞒着她,我不想让她觉得我……”
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完——不想让祁冉冉觉得他可怜?不想让祁冉冉觉得他不正常?不想在祁冉冉心中留下他因这遗症而‘低人一等’的糟糕印象?
好像全都对,但又好像全都略显偏颇。
他清楚祁冉冉不是这样的人,但不可否认的,在面对祁冉冉时,他向来没什么自信。
更遑论还有褚承言这么个‘前车之鉴’明晃晃地摆在这儿,姑且不提假意真心,两年前祁冉冉羽翼未丰之时,都能在他与褚承言之间果断选择后者,如今她几近‘兵精粮足’,他所代表的‘筹码’分量便更轻了些。
褚承言是狼心狗肺。
但并非每个主动接近祁冉冉的人都是心怀鬼胎。
“……我知道了。”
元秋白动动嘴唇,依旧未能从天师大人的‘惊天往事’中恢复过来,他怔怔起身,本能想要撩起衣袖看一眼喻长风的小臂,手都伸出去了才发现药杵还被他牢牢攥着,遂又转头将臼杵一并放下,抬起双手揉了把脸。
“这病症从前没处理过,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他从指缝里吐出又重又沉的一口长气,沙哑话音停顿良久,到底还是娓娓继续,
“喻长风,见到你终于生出向上的心念,我当真为你开心。”
“不必对此过于忧虑,我一定会帮你的。”
“以及,很多年前我便想告诉你了。”
“莫自弃,你如今这样就对了。”
“喻长风,你就该这么好好地活。”
***
钦差收购黔铅的事宜推进迅速,不过半月便完满毕成。
事情既已办妥了,归京自然也被提上日程。祁冉冉在与朱源仲的一次晤面时听他随口说了一句,只道他们打算于黔州城的最大酒楼里摆桌酒席,宴请此次前来的三位钦差大人。
三位钦差大人里自然也有褚承言,祁冉冉闻言眉眼一动,也没多问什么,提步离开了朱宅。
自那日被喻长风狠狠揍过一顿之后,褚大人很是消停了一段时日,祁冉冉专程向喻长风借了个人蹑踪盯梢,即便没发现任何异常也丝毫不减警惕。
原因无他,她太了解褚承言了。
犹记得前世宫变前夕,这人便已暗中将林相架空了大半,私下里朋党勾连,几乎快要稳坐政事堂一把手的位置。他对自己的目标向来都有一种誓不罢休的‘自私’与狠劲,在面对有提携之恩的老师时尚能做到不择手段,更遑论她这个亲手宰了他两次的所谓‘心悦之人’。
她需得时刻提防着褚承言的冷箭阴招,还有另外两位不知是否与褚大人同为一党的钦差大臣,以及……
迁思回虑地推开书房门板,祁冉冉本能抬头,下一刻却见早已端坐于案头之后的天师大人敛袖持盏,空着的一手托着两颗黑黢黢的滚圆药丸,手腕微抬,正欲将丸药往嘴里送。
“喻长风?”
她顿时一愣,
“你在吃什么?生病了吗?”
她们在黔州城租住的这间宅院并不算大,书房只有一间,喻长风住进来之后偶尔需要处理一些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急事,祁冉冉便十分大度地将书房分了一半给他。
喻长风服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凝滞一瞬,却是很快将丸药吞了进去。
“没有生病。”
他饮了一口茶水,
“今日晨起嗓子不适,找元秋白拿了些润喉的药。”
天师大人地位尊崇,平日里一不用虚与委蛇,二不需撒诈捣虚,祁冉冉不疑有他,脚下略一停顿,旋即步调一转,径直朝喻长风走了过去。
她来到他眼前站定,腕子一撑便坐到了桌案上,喻长风默契起身,脖颈微微垂下去,双手握着祁冉冉的手搭上他颈后,心甘情愿地给公主殿下当人肉支柱。
祁冉冉挂到他脖子上之后就一个劲儿地抿着唇笑,边笑边松开一手去摸喻长风凸.起的喉头,
“嗓子疼?内热上火了?不能是被我气的吧?”
喻长风掀掀眼皮,“嗯,公主殿下还真聪慧。”
他也分出一手去扶祁冉冉的后腰,高大身躯逼近几步,另一手抵上桌案,就此将人半拥半围地圈在怀中,
“今晚还要继续陪你表妹一起睡?”
公主殿下自己的黔铅生意近来也颇有起色,精通算账的俞二小姐不情不愿被她抓了壮丁,日日拨算盘拨到深宵夤夜,昨日终于烦了,戌时不到就拉着元秋白出门住客栈,一整宿都没回来。
冷不防说起这茬,祁冉冉面上原本拨雨撩云的慵懒神情立时转为殷忧,“你倒是提醒我了。唉!若青那孩子可真愁人!”
喻长风被她这副突然老气横秋的模样逗得唇角轻翘,“愁什么?元秋白是个很好的人,心善专情,日后的婚事约摸也不会由双亲做主。”
祈冉冉眉梢一挑,敏锐地从这句话中窥出几丝旁的味道,
“所以我堂兄近些年来一次不落地随你出京,一是为了照料你身体,二是为了借助天师府的声望地位自立门户?”
毕竟俞家就算再属‘皇亲外戚’,那也是已故先皇后与不受宠大公主的国戚亲族,如今继后风头正盛,元家又是禛圣帝亲封的外姓勋贵,但凡元老王爷脑子正常,便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元秋白与俞若青缔姻结缘。
此等境况之下,元秋白若想成功违逆他爹的心思,最为稳妥且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脱离元家顶门立户。
喻长风略显诧异地垂首瞧她,祈冉冉眼睛一弯,喜盈盈地又笑起来,
“看什么?方才不是都夸我聪慧了?”
她轻轻卷了卷喻长风颈侧发丝,笑着笑着便再次开始唉声叹气。前世的她并不知晓元秋白竟还为了若青做过这等打算,今生乍一得悉,心中虽觉感慨动容,然更多却是郁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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