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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话说,马车停稳后,一度静静地停在那里,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与方才的大行其道,是全然相反的两幅姿态。
静到就连宁王都好似已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时,宁王一抬眼便瞧见马车前檐的灯笼上,赫然贴着个“陆”字,终于反应了过来,来者究竟是何人,朝着身侧之人淡淡看了一眼后,随即朝着江夬摆了下手。
江夬退下后,马车内仍是许久未见半分动静。
车里的人既没有说话,也不见要下来的意思。
车外之人亦是噤声不语。
不知怎么地,车上车下,一时所有人突然都随之安静了下来,气氛仿佛一时陷入某种诡异的寂静中。
画面一时僵持在了这里。
就在宁王皱眉,耐心将要耗尽之际,终于,这时,听到从马车内传来淡淡一语:“王爷兴致不错,这节骨眼了还有雅兴在此闲情雅致。”
话说,车内之人沉默了这么久,一开口,话语却是冲着一旁的宁王殿下说的。
而这道声音一出,只见音色如同三月寒潭解冻后一泻千里的寒水,有种禁锢了一整个寒冬的严寒,却又有种尘封多年后终于解禁的清冽之感,这道声音较之以往少了些固步自封的威严,多了几分气弱,虚弱的味道,却依然让人觉得无比熟悉,瞬间便让人认了出来,这乃是……陆绥安的声音。
车内之人……竟当真是陆绥安?
陆绥安不是伤得极重,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此刻不该在府里养病么?
怎会……出现在此处。
沈安宁听到这道声音后,依然还保持着方才的怔然,只一言不发的立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
却见一旁的宁王殿下将手中的折扇一把撑开了,只一边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一边似笑非笑道:“彼此彼此,听说陆大人此番死里逃生一遭,遭了大罪,此刻不好生在府里养伤,怎也有如此雅兴,在外头闲逛?”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着,好似极为熟稔。
然而细听之下,二人之间却又好似在打着旁人看不懂的官司,火药味十足,又仿佛暗藏玄机。
宁王这话一出,便见马车内又好似静默了片刻,方见车内之人仿佛淡淡笑起,道:“没办法,夫人顽劣,喜欢到处乱跑,如今外头这世道乱得很,不看紧些,倘若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同一时刻,一只手冷不丁从车帘内伸了出来,只见那只手手指修长苍劲,在最后一个字眼落下时,指尖轻轻一拨,将那车帘拨开,露出了车内的真容来。
恰好此时,沈安宁闻声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这一眼,却让她一度愣在了原地。
只见此刻车内之人竟是一袭素白里衣裹身,外随意的披了一件薄薄的披肩,竟是一副衣衫不整的姿态,要知道,在沈安宁的两世的印象中,陆绥安从来都是一个一丝不苟之人,他有轻微的洁癖,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内,他从来都是衣衫整洁到连衣角都不容许有半分瑕疵皱褶,连头发丝都不容许有半分凌乱,他日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绞面剃须,干净清爽到下巴处甚至都不见半分胡茬,这样一个视洁如命之人,此刻却竟直接着一身里衣直接出来了,以亵衣示人,这同光腚示人又有何区别,此情此景,简直是沈安宁不敢想象之事。
而今日对方这样一身穿戴倒不像是刻意为之,倒有些像是刚刚才从病榻上匆匆起身,连外衣都来不及装饰后的匆忙导致。
又见他非但衣衫不整,竟连发都不曾束起,竟直接一头长发披散下来,仅仅在脑后随意束了一根发带,堪堪将满头长发随意固定住,而额头上,则紧紧缠绕着几圈白色纱布,应当是头部受伤所致。
一袭白衣,长发淡束,额前仿佛还垂落了几缕散发,马车内的人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同以往的威严清冷截然不同,冷不丁一眼扫去,竟有种陌生又别样的惊艳之美。
美,从来都该同男人毫不相干,然而此时此刻,车内之人身上就偏偏有种诡异的美感
,是一种虚弱,苍白的美感。
这一眼惊艳过后,顿了片刻,沈安宁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何会有此感悟,只因,再细看下去时,这才意识到原是瘦了些的缘故。
是的,陆绥安从前不胖,非但不胖,他是那种极为精壮的体魄,穿衣显瘦,脱衣却全是一身硬邦邦的精肉,然而此刻却瘦了不少,这种瘦,却同以往不同,是生生掉了肉,瘦到一度面色苍白,唇色发白,就连气质都有些羸弱的那种瘦,甚至一度有些面容枯槁,怕是少说瘦了至少有二十斤了。
几月不见,陆绥安……轻减了不少。
这样的陆绥安,是沈安宁两世不曾见到过的。
故而如今冷不丁一眼,竟让她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此前,都说陆绥安此番身负重伤,却都是道听途说,然而此时此刻亲眼见了,那种死里逃生,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描绘,在此刻终于有了实感。
陆绥安竟真的伤得极重。
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重上许多。
这是今日沈安宁看到他本人后的第一反应。
而在沈安宁看向车内之人之际。
车内之人亦直直定定的朝着她方向看来。
陆绥安方才的话虽是冲着宁王殿下说的,可说话时所有的目光却是一寸不寸的紧锁在沈安宁身上。
此刻,他们一人高坐在车内,一人立在几步开外之处,遥遥对视,四目相对着。
这是阔别三月,自除夕那日“撕破脸”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不知为何,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一瞬。
直到宁王殿下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沈安宁睫毛一颤,只猛地收回了目光。
只见宁王别有深意道:“那倒是,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陆夫人如此仙姿玉貌,陆大人是该看紧些才是,就是陆大人如今看着好像有些自身难保,不知护不护得住想要护着的人——”
宁王似话中有话。
一贯散漫的语气中此刻竟不乏一丝警告和凌厉。
就连沈安宁都察觉到了这二人之间明晃晃的刀光剑影,暗潮涌动。
这二人什么时候有过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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