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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十月二十五,魏顺扎营榆林镇,遇大风,奉国府给张启渊摆生辰宴,清早,张启渊就派人把扇子送到提督府去了。
监军是苦差事,并无去去就回的道理,张启渊找张启清,问魏顺什么时候回来,张启清淡淡丢来一句:“怎么着都得明年吧,起码得过了正月。”
“这么久……”张启渊整张脸都阴了,找了把椅子坐下,说,“离开京城,可让他玩儿美了!”
张启清笑,说:“你真当率兵御敌是闹着玩儿呢?管你是兵还是将,摸不准什么时候就掉脑袋了。”
张启渊问:“那……魏顺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谁知道?”张启清轻视张启渊,总觉得他蠢、莽、肚里没货,说道,“上了战场,一切就听天由命了。”
“可他是监军,”张启渊更急了,说,“监军又不用冲锋陷阵,一个传情报、管军务的活儿,应该不会死人吧?”
张启清:“会不会我说了不算,你得问瓦剌部的,看他们愿不愿意看在你的份儿上,饶你的朋友一命。”
“管他死不死……我又不是担心他,”张启渊站起来了,在冷笑,说,“我就是怕他不回来,没人陪我消遣。”
“行,”张启清摆弄养在室内的盆景,心不在焉地应声,“那就碰碰运气吧,不过以我推断,要是这回驱逐瓦剌部大胜,祖父底下的十二团营就该头一次归阉人管了,你小子也算是抱到真大腿了。”
张启渊:“十二团营……一帮空有名头的弱卒,爱特么谁管谁管,你们朝廷的事儿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魏顺能不能回来。”
话说多了,张启清弄盆景也弄得忘情了,张启渊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迈步往外去,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走了,告退。”
他从张启清房里出去,站在晴天的太阳底下,有风,冷得身上一哆嗦。
时候已经晚了,日子进十一月,这是个看着亮堂可冷得瘆人的午后,张启渊从张启清那儿走回去,一抬头,看见远处的日头在往屋脊那边儿掉。
珍儿坐在房门口,借着天光做针线,看他回来了,起身迎,说:“爷,你这件衣裳绣线崩了几根,我给你补上。”
“好。”
“爷,有事的话……一定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好,你绣你的,我进屋躺会儿。”
张启渊进了屋里,木讷着脸,把身上衣服一层层脱掉,随便挂起来,然后解了帐子,进床里躺着,他想睡,可不是该睡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
珍儿忧心他,放下针线进来了,给他弄了个汤婆子捂到被子里,又给掖好了帐子,转身偷偷叹了口气。
张启渊有气无力地张嘴,跟病了似的:“我晚上不去吃饭了,告诉他们一声,问起来就说我在午睡。”
“知道了,爷,你安心睡吧,给你暖着脚呢。”
张启渊:“你出去吧,我叫再进来,没叫别进来。”
珍儿:“是,您安心歇着。”
珍儿走了,近黄昏,屋里越来越暗,张启渊翻了个身,已经没空琢磨自己对魏顺到底有什么了,他就是生气,生那个死人的气,更生魏顺的气,自己不好,也不想教他好了。
他甚至开始设想:要是自己突然死了,魏顺必然不会连夜写篇千字祭文,甚至都不会来停灵的地方看一眼,大概只是遣人吊唁,慷慨地给点儿果品香烛的钱。
张启渊在床上咬紧了牙关,热起来的手紧紧把被子攥着,他要疯了,担心远在延绥的魏顺出事,又嘴硬说不盼着他回来;想用那把“同生”的扇子戳他心窝,又不愿想象他真跟自己一刀两断。
迄今为止的这些天里,张启渊觉得自己总在期盼魏顺准许、等待魏顺挑选,于是不想再这样了,觉得该让对方也这么心慌了。
显然,张启渊是把他自己的信口雌黄、暧昧不清、飘忽不定全忘了。
在边镇的军营里,魏顺住着最有排场的帐子,底下的兵暗地里讥讽他是“九千岁”。
徐目不管战事,只作为魏顺的私人伴当在场,却已经累得脚打后脑勺。他白天抽了个空在魏顺帐子里睡觉,刚睡着,魏顺突然说:“哎,我忘了问,你找的那人什么来头?可别是哪家派来的细作。”
“没事儿,”徐目就在床下边的草垫上躺着,他坐起来,说,“主子,您放心吧,我的身份、您的身份全都没透露,而且住在那儿根本见不着西厂的人,您不如担心他是不是个贼。”
“看门儿的在?”
“在,我去的时候给买了俩烧鸡,还有肉菜,嘱咐他上心些,”徐目皱起眉,说,“你是不知道,那个林无量,就是个穷酸的读书人,自命清高,还一身的坏毛病,不让我走,说不知道烧鸡什么味儿。”
魏顺问:“你就给我找了个这样的人?”
“但他是好的,肯定是好的,说是会暗器,又博览群书,厉害着呢,”徐目在魏顺身后一脸忧愁,回想那人的优点,“对了,长得俊,个儿高,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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