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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想了想,郑重地告诉他:“水磨胡同那个院子,今后给你吧,我出钱,你看看我家哪个丫鬟愿意跟你,你带出去就好了,要是你俩说好了,婚事儿也由我来办。”
“水磨胡同……”多好的房子,多满足的畅想,可徐目忽然拉下脸,眉头一皱,说,“主子您忘了,那院子里现在还住着个行货呢!”
魏顺一拍脑袋:“噢噢,真是,我还把他给忘了,他……叫什么来着?”
“林无量,还有个说头儿,什么‘无量法门,百千三昧’,我估摸着不但是个酸儒,还是个信佛的。”
这人听来奇怪,魏顺忽然有了点儿兴致,问:“勇猛吗?很高大?很迷人?”
“勇猛……算是勇猛吧,”徐目真挚点头,说,“挺高的,比我高反正,也迷人,长得俊俏,清清秀秀,是你喜欢的样儿。”
“比……那谁呢?”
魏顺的话出口了,徐目忽然愣了,他在想,要不是今晚上守岁,容易胡思乱想,魏顺必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他早已经和那个姓张的划清界限了。
徐目摇头:“要是说实话……那肯定比不上,您也知道,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有些东西要拿钱养着,那个林无量就是个穷酸读书的、卖的,都快活不下去了,希望有人买他,动不动就跪下不让走。”
魏顺沉默了半天,忽然皱皱眉,说:“这样……挺讨人厌。”
徐目点头:“主子,我知道,但咱不是要跟他过日子,您回去先玩儿着?咱都花了钱了,还让他白住那么久,又不是冤大头,不能亏了。”
“不会亏啊,”魏顺示意徐目去取温好的酒,说,“谁找的归谁。”
“哎……不是?”
徐目手一哆嗦,差点儿把酒瓶子摔了,他把瓶子外边的水擦干,走过来,说:“主子,我要他干嘛?没用,他是个男的!”
魏顺损他:“没明白,说得是女的你就好使了似的。”
“主子,求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不愿意玩儿?那直接让回去吧,房子住就住了,大冷天儿的,当是积德行善了。”
徐目被吓了一顿,终于妥协了,点头,应声:“行吧,就这么办。”
魏顺开始诚心地给他规划以后:“嗯,然后就把房子给你收拾好了,买三两个下人,你带着以后的娘子住进去,多好。”
“哎,真的,”徐目开始给魏顺剥干果,笑起来,说,“这样的日子,我期盼了很多年了。”
魏顺:“要真跟我家的丫鬟过,我就是娘家人,你到时候可好好儿对人家。”
徐目:“那肯定,你等着看吧,我非疼死她不可。”
奉国府的除夕是这么过的。
白天众人入宫朝贺、回府祭祖,夜里阖欢守岁、共赴家宴;张启渊和本家兄弟们坐在一起,喝了几轮酒,挑了几样顺口的菜吃。
可是,这么欢乐祥和的时候,他心情不好,不由地惦记着魏顺,想知道在延绥那种苦寒地方,魏顺是怎么过年的?
也很想知道魏顺这几日的消息,然而,西厂和提督府都不能常去了,便见不到能通风报信的柳儿。张启渊也试着向别人打听延绥的状况,却只能知道好多天以前的传讯。
此时此刻的家宴上,别人都在谈笑风生,张启渊却觉得无聊,他杵着脸,暗自盘算送给魏顺的东西:那把写了“同生”的精致的扇子;“绯扇”钤印、丝绢装订的《雨罗衣》——是丰老板直接让人送去提督府的;还有些易存放的吃的:波斯的糖块儿、暹罗的熏渍橄榄,已经包好了,年过完就送过去。
熬了两个时辰,家宴终于到了尾声,大伙儿也都喝完酒、祝完词、吃好东西了,就各自回房去。张启渊一改往年习惯,没跟兄弟姊妹们去玩儿,而是自己在房里待着,把盛了糖块儿跟橄榄的匣子打开,托着腮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着。
珍儿敲门叫他,问要不要去放爆竹。
他答:“不去。”
珍儿进来了,张启渊还是托着腮坐在桌子旁,盯着那两匣零嘴儿看,橄榄是拿檀木熏制的,清香扑鼻。
“爷,”珍儿笑着问,“干什么呢?舍不得吃?”
“我数数,”张启渊把匣子合上,说,“看看少没少。”
珍儿大笑,说:“放心吧,你可把这两匣子东西看得紧呢,没人敢偷它。”
张启渊问:“你想不想尝尝?”
“算了,”珍儿摇头,说道,“你那么稀罕,我可不尝,要是吃了,你明儿后悔了,非掰着我的嘴让吐出来不可。”
“等着。”
张启渊还是很大方的,他知道珍儿想尝,便把两个匣子打开,接着打开里层的油纸,取出来一个橄榄,再取出来一个糖块儿。
“吃,”他慷慨地看着珍儿,说,“试试味道,行或者不行,实话告诉我。”
珍儿把糖块儿拿起来,放进嘴里认真地尝,还砸吧了几下,说:“好吃,甜杏仁的味儿,可别糖山楂好吃多了。”
“那就行,”张启渊点头,问,“喜欢么?”
珍儿直乐:“喜欢,谢谢爷赏我,还是头一次吃上波斯的糖。”
张启渊:“你慢慢吃吧,橄榄吃完也告诉我。”
珍儿:“好,对了,他们都在启清爷房里玩儿牌呢,让我叫你。”
“不去,我看看书就睡了。”
张启渊太不寻常,珍儿讶异,心想:这要是搁在往年除夕,他必然是打头阵的那个,他好玩儿,会玩儿,是弟弟妹妹们的“头头”,有他的地方就有热闹;可今年,怎么成了这样?
心情不好?不是,你看他翻书的时候都在笑,下眼睑那儿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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