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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金:“夫人,也不知道是耗子还是蛾子,我拿了点儿赶蛾子的药,好使。”
彩珠:“行,给我吧。”
被草纸包着的药放在了彩珠手心了,也没再交谈别的,郭金这就走了,彩珠收拾收拾打算休息,外衣脱掉了,灯吹灭了,结果又听见人敲门。
她也没问什么,就把门打开了,借了院儿里灯笼的光,溜进来个男人的影子。
他麻利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然后用清澈的嗓子唤:“姐姐。”
彩珠带着笑,说:“人家在家,你个胆大包天的!”
男人还年少,有双亮亮的眼睛,他用视线把夜色里彩珠的身影勾勒一遍,靠近她,说:“在家怎么了?什么用场都派不上。”
彩珠:“别这么,他是个好人。”
“好人……那些死在西厂监牢里的人可不这么觉得,”男人的嘴温热,一下子把吻印在彩珠脸颊上,说,“他在也不怕,灯下最黑,我想念姐姐,今晚就来陪你。”
“嘴把式!”彩珠推他胸膛,数落他,“刚才不还在厨房见过了?有什么想的!”
男人:“那还不够,想念姐姐叫我夫君,温香软玉。”
彩珠:“吴板儿你个泼皮……你小点声儿……”
这家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徐目在厢房里乱翻书,郭金在想办法治耗子……而这个平时胆小不中用的板儿,居然爬到主家娘子的床上去了,他年纪很轻,生得清秀,尤其笑的时候,眼睛亮,嘴巴红,牙齿像是玉石。
他火气正盛,一切俱全,没碰过几个女人,可早已经无师自通,他从第一次见彩珠那天就喜欢她了,知道徐目是太监,于是敢大着胆子冒犯了。
他没有阅历,满腔真情,不知无畏。
京城到了湿季,暴雨见天儿地下,这天午后,珍儿趁着雨停进房去,看见张启渊趴在榻上睡了。他近来出不了门,也不多吃饭,人瘦了,穿着件水蓝色的薄袍,孤零零倚在一摞折起来的被子旁边,手上握着俩盛药膏的圆盒子。
珍儿没叫醒他,找了把扇子过来,往他身上扇风,他睡了很久,直到珍儿摇扇子摇到手酸了,才醒来。
身上倒是没动,先是动了眼睛,张启渊看向珍儿,珍儿抿着嘴冲他笑:“爷,雨停了,待会儿能去院子里吹风了。”
张启渊发着懵,小声念叨:“闷热,哪儿来的风?”
“晚上该起风了,”珍儿道,“您手里拿的是什么药?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让人把大夫叫过来。”
“不是,”张启渊动也不想动了,浑身累,不是身子累,是心累,他用手指摩挲那俩盒子,说,“这是汪霄帮我弄来的,我和魏顺行房用的。”
“成吧……”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珍儿一下子害臊了,就动着扇子把脸转过去,顺嘴换个话题,“爷,你的婚事有眉目了,等到成亲那天,就能出这院子了。”
“那我不出去。”
张启渊就总这么拗着,近些天被杀去了锐气和莽撞,却还是做不到“听话”。他着急,有时候连房顶都上,也丧气,有时候在床上一待就是一天。
珍儿倒了水拿过来,让他喝两口。
张启渊:“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汪霄叫来?”
珍儿摇头,把杯子递给他:“没法子,咱们房里的信都送不出去,叫不来的。”
她看着他喝水,站得更近些,又道:“听说几日前汪四爷来找过你一次,但没让进来,被锐大爷劝回去了,估计是老爷吩咐的。”
“那我就去辽东,反正我不成亲。”
张启渊眼睛里灰蒙蒙的,垂下手去,把杯子放在榻上,他想了想,忽然抬起头,告诉珍儿:“我想上吊,我不想活了。”
珍儿吓坏了,忙压着嗓子劝他:“可别,爷,为了一个太监搭上命,真的不值当。”
张启渊:“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人,只要他是魏顺,我就愿意豁出我的命去。”
珍儿:“爷,你糊涂。”
不下雨了,外边和屋里都安静,主仆两个人四目相对,珍儿的眼泪就要冒出来;她认真地想过了,莽或勇、错与对都想过了。
以她的身份和阅历,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撺掇主子为了个阉人拼命,她只希望张启渊能安安稳稳活着。
可张启渊又倒在榻上了,脸朝上,神情黯淡,思前想后,轻声说:“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在神宫监到底好不好,他以前那么风光,遭人记恨,如今会不会被欺负。”
主子这样,珍儿心疼,她抬手拭泪,小声问:“爷,魏公公他……到底有哪儿好?”
张启渊:“我不知道,也解释不清,能见到他就好了,他打我骂我都行,我都受着。”
“爷,你对我怎么说都行,但别在他们面前提,”珍儿替主子担忧起魏顺,就跪在了榻下,凑近了,“魏公公他现在境遇不好,要是你太痴心,惹怒了老爷,老爷该不留他了。”
张启渊还是眼睛失神,有气无力,问:“祖父真的会杀他吗?”
珍儿:“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咱们谨慎——”
张启渊费力扯出一个笑:“珍儿你去告诉守院门的那俩人,要是魏顺有什么不好,就让张吉等着给我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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