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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神宫监的早饭,走之前,张启渊把魏顺的手拉着,拉一只不够,另一只也要。
告诉他:“我傍晚在你家等你,千万要回来。”
魏顺摇头,手没捂热就不准拉了,说:“不行,你别去。”
张启渊不死心,缠着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去?”’
魏顺:“今后都别去。”
“你……”心口的火昨夜燃起来,这下子又熄了,张启渊本就气盛,说不埋怨那是撒谎,他小声道,“你想要我给你真心,我还想要你的真心呢,可你给过我吗?也没有。”
“我早就给你了,你给扔地下了。”
魏顺平静地说话,方才哭过的眼睛含水,他在心里点头,认为张启渊的控诉属实,他是防备着他,总留退路给自己,假惺惺地笑闹,假惺惺地欢好,他是个善感之人,无有贵胄子弟的仁厚宽恕,张启渊展现的那丁点儿冒犯无情,他从去年冬天记到现在。
张启渊靠过来,魏顺不瞧他脸,伸出手轻轻推他,往后退了小步,说:“当初问你会不会喜欢太监的时候,我璞玉浑金,痴心一片。”
小屋里又静了,魏顺难过,嘴上怨的是张启渊,心里骂的却是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记仇、矫情,没能把那种动情的感觉留住。
他永远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好,即便话音一落就悔得想扇自己嘴巴。他那时是纯真的,带着一种暖和的期待,心惊肉跳,情之所至。
终于抬眼看人,魏顺眼睛里带着点儿愁,说:“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
张启渊不信邪,告诉他:“还会有的,再来一次,我肯定不把它扔地下。”
“其实跟你也没关系,我又不是恶霸,人的心境总在变,你那时候就是那样,重新来一次还是那样,”魏顺说,“我会把什么都想通的,你是不知道,我现在遭人唾弃,以前认识的那些做官的,碰见了都当没看见我。”
“他们趋炎附势,你不用理他们,”张启渊说,“在我心里你的官职不重要,你是魏顺才最重要,或者说这个名字也不重要,你这个人才重要。”
“我信。”
魏顺抽出手去,轻飘飘地答话,转身就要出去,他又回过头来,面色伤感,苦笑:“这话要是还骗我,我就去跳什刹海了。”
张启渊摇着头:“不会……”
这下儿,魏顺真走了,离开小屋去忙了,张启渊叹口气站着,然后帮忙把屋里打扫打扫。
收拾完,他出了神宫监,去魏顺家里。
中午饭没来得及吃,还在桌上晾着,小杨说要拿去热热,魏顺说没胃口,让他端走得了。
小杨端着饭离开,魏顺开始换衣服,他消极空虚,心里不自,想一个人去太庙旁胡同里待着。
那是他和张启渊两天前见面的地方。
这天没有前天热,空中云很厚,刚到地方就起风了。魏顺开库房拿了把凳子出来,在屋檐下坐着,翻看一本不知谁落在这儿的《太庙礼器图册》。
书很旧,是很多年前的校勘本,封皮上全是灰,还狼狈地卷了边子,翻开书,魏顺闻到了一股子霉味。
接着,连张图都没看完,他就开始瞎想了。
自从张启渊前天出现,魏顺就变得惊惶失措,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想这样,他携着野性在朝堂中活到现在,按道理,在私情中也该是勇敢坚韧的。
他想:痴缠才对吧?放肆才对吧?应该向自己的男人流露柔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才对吧?爱本身就是混沌的,丁点儿委屈都受不得,还要讨价还价,你自己易碎、感伤,赖不得别人!
他转念:可现在示弱就能心安理得活在爱里吗?自己无力、麻木、心倦,好像已经失去了懂爱的本事。
生霉的书页被很慢地翻,手指头都染上霉味,魏顺抬头看树,结果看见天上的云越来越厚,太阳早被吞进去,今天不会再露头了。
这时,小杨一个人从胡同那头过来,跑得很急,说:“老爷,秦公公来找您了。”
“他有什么事儿?”
“没说,”小杨的粗气还在喘呢,道,“只说了要我把您找回去。”
“能有什么事……”魏顺小声念叨着,合了书,从凳子上站起来,把书递到小杨怀里,说,“把这拿进去吧,门锁好了,钥匙带回去。”
小杨:“是,您快去,我这就收拾。”
枣树叶子“刷啦啦”的响声,像是有点儿糙感的布料磨着人的耳朵,魏顺转身就走,穿过胡同,路过太庙,回到神宫监。一进门,秦清卓正站在院子里等他呢。
他连忙将他请进厅里,一低头,看见好些东西放在桌上,秦清卓把随从的人支出去了,说:“让家里给你杀了一只鸭,刚褪了毛就拎来了,还有煮汤的丝瓜,天池峰的茶叶,反正不是喝的就是吃的。”
魏顺点头,笑:“谢谢秦公公,其实不用给我带这么些东西,多折腾你们。”
“没事儿。”秦清卓摆摆头,说着,自己找椅子坐了。
魏顺拿了壶来,亲手往他茶碗里添水,说:“你来找我是有正事吧?”
“对。”
魏顺:“怎么了?”
秦清卓:“万岁爷前几日病了,胸口疼,头疼,肋巴骨疼……反正浑身上下都疼,难说。”
魏顺意外,问:“是觉得不好?御医怎么说?”
“不大好,”秦清卓端着茶,蹙起眉摇头,压着嗓子道,“昨儿开始就不吃饭了,我们都瞒着呢,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消息。”
魏顺悄声问:“那宫里……”
“宫里还能怎么着,就那样啊,其余的是那几位爷该考虑的,跟咱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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