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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片刻的尴尬僵持以后,魏顺放下匙子,装作矜持的样儿,轻轻抬下巴,平静地命令,“见去吧,请进外院厅里,拿茶拿点心,快点儿,这么大的雨,别淋着人家。”
张启渊站了起来,没敢走,问:“这是你家,你不去?”
魏顺:“我不大有时间,得去厂里了。”
张启渊:“那我也不去了,让喜子告诉一声,劝她回去吧,这不是随意能进的地方,别再来了。”
“没说不能进,”饭是彻底吃不下了,张启渊或许是说着无意,可魏顺觉得“此处不能进”之言完全是在阴阳,他站了起来,要收拾离开了,说,“你快去见,请人家在外院喝茶;喜子,告诉徐大人快吃,该走了;你两个,把饭桌撤了。”
小厮们听令,开始按部就班地收拾桌子,魏顺去了里间,小刘跟上他,帮着穿外衣和靴子。
张启渊站在原地。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了,还成,虽说不乐观,但不至于过分难解,桌子收拾好了,俩小厮出去,喜子回来了。
这下儿,大场面才是真的来了——那不知情的徐目,撑着伞,把个纫秋带到这院子来了!
姑娘婷婷嫋嫋的一个,头发微微湿,带着个提盒,跨过门槛进来,徐目与她一起走,说:“渊儿爷,看看这是谁?”
张启渊转过身朝里间看,但布幔遮着,什么都看不到。
徐目没发现异常,对着纫秋开玩笑:“姑娘,他认识你是吧?你总不会骗了我吧?”
“肯定认识,”纫秋大气有礼,冲徐目颔首,说,“谢谢公公您让我进来。”
徐目用心待客:“没事儿,你坐,你俩说话。”
喜子去拿茶了,张启渊太无助,看了徐目好几眼,仍旧想不出该说什么,只好先挪步过去,站在二尺之外,问纫秋:“你怎么来了?”
“渊儿爷,”纫秋说,“别怕,我不是来抓你的,知道你出了府,老夫人惦记你,让我来一趟,给你带点儿吃的。”
张启渊摇摇头:“我在这儿不缺吃的。”
“但李府的东西好久没吃了吧?”纫秋把那放在方桌上的提盒打开,说道,“酥油鲍螺,烧鹅,艾窝窝……好几样呢。”
张启渊不为所动:“我刚吃过早饭了,还不饿,你要待很久吗?这是人家家里,可能不大方便——”
“我可没说不方便,”魏顺穿好衣裳了,这就出来了,他走到纫秋面前,神态温和,语调里带着轻快,“纫秋姑娘是吧?快坐,来了我家就是贵客,我今儿出门不着急,陪你们坐坐。”
纫秋不明状况,只觉得魏顺有气场,便用一种打量的、敬畏的视线看他,恭敬见礼,说:“魏督主,我来得突兀,希望您谅解,还有就是,渊儿爷这些天承蒙您照顾了。”
“不会,”魏顺倒是意外地和煦,说,“坐吧。”
然后转过脸,嘱咐张启渊:“你也坐吧。”
徐目看自己没得忙,就退出去了,三人落了座,喜子带着小刘上茶。
然后就聊起来了,也没什么重要的,纯粹是寒暄,除了聊,纫秋一直在打量魏顺,打量这个抓走了自家表少爷魂魄的、搅动了朝堂的、遭人嫉恨的大太监的样子。
他很俊,有点儿威严,看着不像什么很坏的人,看久了,纫秋大约理解了张启渊为什么喜欢他。
她想:除了是个太监,这人哪儿都上乘,哪儿都好。
“纫秋,”张启渊好半天没说话,突然说话了,问道,“外祖母她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纫秋点点头,“就是一直记挂你,担心你生活不好,我宽慰她,说魏督主府上是好地方,不会亏了渊儿爷的。”
张启渊又问:“你知不知道我家崔树怎么样?听说他被打了?我娘怎么样了?你最近看没看见她?”
“姑娘她什么都好,前几天还回府一趟。崔树……我只听说国公把家里个下人打了,是放你出去的,是他么?”
张启渊忙点头:“是,就是他,他怎么样了?”
“他还成,姑娘回娘家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让人给送药了。”
张启渊缓缓吁气:“那就好。”
纫秋注视着张启渊的眼睛。
门外头,雨还在下,而这里头,零星的热络很快不可自控地消散掉,纫秋的表情逐渐变得悲凉,她眉头皱着,像是想说什么,又纠结着没法儿说出口。
张启渊看一眼魏顺,魏顺正在低着头瞧杯子。
张启渊问纫秋:“你还有什么想说么?”
纫秋神情凌乱地摇头:“没了……”
“那你就回吧,他们都很忙,别待太久了,”张启渊站了起来,对跟着起身的纫秋说,“回去好好伺候外祖母,告诉她我在这儿很好,让她别担心,让我娘也别担心。”
“是,爷你保重,我会跟她们说的。”
提盒里东西取出来了,纫秋带着它要离开了,张启渊送,魏顺也送,三个人一起走到了门外房檐下,喜子撑了伞在那儿等。
“爷,”打算看别前最后一眼,纫秋却忽然面如土色,放声哭了,痛声道,“实话告诉你吧,姑爷他……在船上失足落水,杭州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去了。”
“我爹?”
这太突兀,张启渊来不及给出个最合他身份的反应,除了震惊就是诧异,他再次问:“你是说我爹去了?”
纫秋忙点头,哭着说:“我们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估摸着你不知道,我又打算了今早要来,老夫人就让我告诉你,但我从方才进门开始,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才好,姑娘她年轻,启泽还小,这后半辈子真不知怎么过了。”
“怎么会落水呢?”一种极致的慌神感觉,逐渐蔓延,把张启渊包裹着了,他不知道干嘛,就转过头看魏顺,问,“怎么会落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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