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12节（第2页）

&esp;&esp;最后还是陆悯稍稍作了让步，“今日事忙，等下次回京，我抽时间陪同女郎。至于美食，让各家店铺送来就是了，春寒料峭，免得着凉。”

&esp;&esp;看看，真是好强的占有欲，限制起她的行动来。好在他再有能耐，终归也做不了她的主。今天确实着忙了点，见了两拨人，全是家长里短。下半晌安心吃喝玩乐吧，回到重安城，就再也不得闲

&esp;&esp;了。

&esp;&esp;于是前厅里陆悯忙于会见高议台的群辅，后堂里她坐在堂上大快朵颐。早年那些店家的手艺，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了，大概中合了燕人的口味，暗装笼味做得又咸又麻。所幸点心硕果仅存，她喜欢的杨花参饼没有改变，魂牵梦绕的橘红糕也依旧鲜艳。嘴里叼着糕饼，喉头不知怎么哽住了，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把它们咽下去。

&esp;&esp;吃饱喝足，再上望楼。朝北眺望，那里应当有一处院落，圈禁着虞朝幸存的皇族成员。

&esp;&esp;可惜当年她跟随师父隐世时年幼，这白玉京对她来说太大了，她分辨不清城里有几条干道，有多少个里坊，现在就算俯瞰全城，仍是一片迷惘。

&esp;&esp;忽然听见有人招呼：“女郎……女郎！”

&esp;&esp;识迷倚着栏杆探头看，见参官交扣着两手，虔诚地说：“听闻主君就要迎娶女郎了，婚宴虽设在九章府，但本府也是需要布置的。女郎喜欢什么颜色的被褥帐幔？平时爱用什么样的熏香？还有饭食器皿，用金用银？还是用玲珑瓷？女郎给了示下，我等好赶早布置。”

&esp;&esp;识迷只得从望楼上下来，“还早得很，下次回来，不知要间隔多久。”

&esp;&esp;“有备无患啊女郎。”参官臊眉耷眼地笑着，“卑下务要做到最好，力求能在太师府伺候得长远。”

&esp;&esp;陆悯换人太轻易，且换掉的人都下落不明，这点识迷早就知道。看看这参官，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无论如何得给人家一个安心，便接过花样色调图册，耐心慢慢挑选。

&esp;&esp;挑了一圈，大致都定好了，参官深深朝她揖手，“下次回京，女郎不能称呼女郎，应当称呼女君了。”

&esp;&esp;绝对的、唯一的女君，参官表示太师夫人只认她。

&esp;&esp;识迷发现相处了一整天，这参官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了，“内官就该多说些话，有人说话，家里才有人气。”

&esp;&esp;参官眨眼眨得飞快，为难道：“主君不喜欢下人多嘴，内外侍者都谨记在心。与其招惹主君厌恶，不如不开口。”

&esp;&esp;识迷发笑，“那是以前，家里没有女郎，你们主君阴阳失调。往后有我在，我就要热热闹闹的，人口越多越好。”

&esp;&esp;参官点头不迭，“使得使得。不过添人口可以，女君切不能接纳小君。一山不容二虎，女君这样豪爽的性情，别让人做了局，吃了暗亏。”

&esp;&esp;识迷一本正经地宽慰参官：“你放心，太师对我死心塌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小君的。”

&esp;&esp;就是这么有信心，然而一回头，见陆悯正站在对面屋角，神情淡漠地看着她。她顿时噎住了口，赶忙找补了句，“太师是专情的人，我心里门儿清。”

&esp;&esp;参官脊背直冒冷汗，诺诺应了两句，找准机会溜之大吉了。

&esp;&esp;识迷方才拖拖拉拉朝他走去，但没敢停留，错身而过，识趣地躲回了房里。

&esp;&esp;次日照例天光微亮就启程，她老毛病一点没有改善，没走出十里就犯困。外面风声呼啸，车内鸦雀无声，过于安静令人不安，她总是疑心陆悯在盯着自己，于是撑起眼皮不时确认一下。结果发现他一路都望着窗外，那侧脸看上去俊朗，却也冷若冰霜。

&esp;&esp;小五现在是越来越像他了，她迷迷糊糊想。当初刚做成的脸，比现在可温和多了。

&esp;&esp;算了，送出去的皮囊泼出去的水，还有什么可琢磨。她抱住引枕，把脸深深埋进里面，打算从白玉京睡回重安城，好好养精蓄锐，以备后用。

&esp;&esp;可就在似梦非梦的时候，车辇忽然停下了，她听见陆悯吩咐车外的护卫：“叩门，查验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esp;&esp;她方才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见马车停在一座宅邸前。这宅邸建得奇怪，院墙足有三丈多高，围成一个圆形，灰砖交错堆叠，模样像个铁桶。而那院门又尤其矮小，仅容一个人通过，白鹤梁进去查问，还得半弯下腰。

&esp;&esp;心里隐约升起一种预感，她坐起身问：“这是什么地方？”

&esp;&esp;“囚笼。”他直言道，“关着永生永世出不去的人。”

&esp;&esp;识迷靠在窗前张望，嗟叹道：“这是犯了天条啊，横着才能出去？”

&esp;&esp;陆悯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esp;&esp;不多时白鹤梁出来，站在车辇前回禀：“正月添了两个孩子，如今九男十七女，共有二十六人。”

&esp;&esp;他颔首，靠回褥垫上，淡淡发话，“走吧。”

&esp;&esp;车辇又驶开了，识迷稳住心绪向他求证：“里面关的，都是什么人？”

&esp;&esp;他闲适地舒展了下四肢，一条手臂搭在支起的膝头上，摩挲着绅带的镶边道：“都是前虞的皇族，燕朝攻城后活了下来。陛下下令，将他们囚禁在这里，每日供应吃喝，但终身不得踏出围城一步。”

&esp;&esp;识迷想不明白，“这种情形，怎么还有人生孩子？”

&esp;&esp;陆悯道：“人失去了身份，丢弃了志向，远离了礼教，和畜生没什么分别。活着只剩吃喝拉撒时，不生孩子还能做什么？”

&esp;&esp;“抗争、自救、逃跑。”识迷说得傲骨铮铮，“若我被关在里面，定不能束手就擒。”

&esp;&esp;“未见得。”他的语气很笃定，调转视线望向她，“你怎知他们没有抗争过，没有试图自救逃跑？关进来的头一年，没有人屈服，无奈这里的看守太严密，他们逃不出去，两年了，只能认命。”

&esp;&esp;“那就甘愿被囚？生下孩子一起被囚？”

&esp;&esp;陆悯慢慢笑起来，“刚开始虽不情愿，但日子久了自会习惯，再等两年，敞开大门他们都未必愿意出去。”

&esp;&esp;识迷不解，“为什么？我不信放他们离开，他们会不愿意。”

&esp;&esp;他却胜券在握，“我与女郎打个赌，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再来验证，我今日的话究竟准不准。”

&esp;&esp;识迷嗤了声，“你也太自大了，倒是先同我说说，凭什么他们不肯离开？是因为贪图牢笼里的安逸，不愿面对外面的物是人非吗？”

&esp;&esp;他的目光穿过车窗，投向广阔的天际，闲谈中剖开了令人不忍猝读的真相，“并非不愿面对物是人非，是不愿面对肮脏的自己。人在长年累月的驯化中，会逐渐忘记自尊，忘记人伦。他们从最初的惊恐慌乱，变得麻木不仁，要忘了亡国的耻辱，只有麻痹自己。如何麻痹自己？乱交、醉生梦死、生下一个又一个不堪的怪物。再过两年，等到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紧密，就像铁水凝固，坚不可破。他们自知与人世格格不入，便恐惧与门外的世界接触，最后疯癫，发狂，只剩烂死在这囚笼里一条出路。”他轻轻瞥了她一眼，“如何？你要赌吗？”

&esp;&esp;他的剖析，让识迷几欲呕吐。她知道一个国家的覆亡，会给子民带来灭顶之灾，二十万官兵埋于重安城外已经人神共愤，岂知在处置前虞皇族时，燕人更是丧尽天良。

&esp;&esp;她呆呆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坚定地唱了反调，“这是你的推断，我不信人会变成禽兽。不过这损招是你的主意吗？如果是，我会觉得偃师救错了你。”

&esp;&esp;他不屑地一笑，“两军对战，生死各凭本事。我可以坑杀举刀的敌人，不会羞辱手无寸铁的妇孺。”

&esp;&esp;识迷目光灼灼追问：“那么换作是你，会如何处置那些人？”chapter1（）;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