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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了然地看着二人笑道:“公子是要去庐江为谢老夫人贺寿吗?”
卢缙笑道:“你怎么知道?”小二道:“这几天来了不少客人,都是打听去庐江的路,小人听说是去为谢家老夫人祝寿,小店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卢缙笑道:“那感情好啊。”
小二见他十分和气,不免有些放松,又说道:“谢老夫人今年是七十整寿,同安侯准备大办一场,咱大越的达官显贵都要来贺寿,连皇上都派人送了贺礼!听说谢家怕人太多,已经把庐江境内的大小客栈全预定了下来。可惜小店离的远,只能做做过路的生意。”
应生“扑哧”一声笑起来,心道:“就你这寒酸的店,那些显贵岂肯住!”见卢缙暼了他一眼,忙敛了笑,问道:“这谢家竟有如此排场?”小二得意道:“可不是!莫说江东,便是整个大越,哪家能比得上谢家!庐江谢氏在前朝就是江东百年大族,想当年谢琅随高祖皇帝开疆拓土,打下江东基业,同安侯谢循,更是开国功臣!”他忽然看看左右,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小声说道:“这些倒是其次,还有一点是哪一家都比不了的!”
应生亦小声道:“是什么?”小二压低嗓音道:“太宗皇帝的生母就是谢家姑娘,谢循的亲姑姑!”太宗便是明帝苏绍的庙号,卢缙面露惊疑之色,说道:“太宗皇帝的母亲不是江陵季氏,定边侯季蒙的妹妹吗?”小二鄙夷地看着他道:“那是掩人耳目,当时谢姑娘与安平侯崔家有婚约,却被高祖皇帝……”他挑挑眉,停顿了下,隐晦地笑道:“这等事怎能公之于众。”
应生听的有趣,脱口说道:“如此说来是高祖皇帝夺人妻子生下的太宗?”卢缙喝道:“休得胡言!”应生与小二俱被他吓了一跳,一时不敢说话。卢缙默了一瞬道:“这等皇家秘辛,小二哥你是如何知道的?”小二见问忙道:“此事在咱庐江这带不是秘密!早年太宗皇帝在世时,隔几年就要来祭奠母亲的。”
应生奇道:“同安侯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庐江也有侯府?”小二道:“京城的是侯府,庐江的是谢氏祖宅。当年□□皇帝封侯时,谢循的母亲萧氏老夫人就说不愿住在京中,要回祖居,谢琅及谢家世代先祖都葬在庐江。谢循死后,他的苏氏夫人扶灵回来,也没有再回京城。所以从那时起,凡遇上一代老侯爷过世,世子袭爵后,老夫人便都回庐江居住。”
卢缙点点头,道:“此举是想表示谢家不忘根本。”那小二看着主仆二人道:“公子什么都不知道,莫非不是去谢家贺寿?”应生笑道:“我们从来没说要去谢家,我们是要去京城!”小二有些恼怒,又见卢缙衣着讲究,出手阔绰,想来也是大家子弟,不敢得罪,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
他见天色已晚,走到门口准备打佯,上门板时却见门口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他本就有气,此时正好找到发泄之处,抬脚便向那人踹了过去,口中骂道:“滚开!晦气!”
☆、二、你待怎样
他的脚还未碰到那人,便见那人大叫一声“哎哟”,抱着肚子滚到地上,口中叫道:“杀人啦!疼死人啦!”声音颇为清脆。
应生跑到门口一看,怒道:“你打他做什么!”小二站在门口张着嘴,心中嘀咕,这小子是怎么摔的?应生走上前去,那人口中不停地唤疼,应生忙托着他的腰要将他扶起,他一个翻身又滚了出去。应声道:“小兄弟,你且先起来,哪里疼,我们帮你请大夫。”
那人停下来,侧过头看着应生,半晌说道:“我不要看大夫,我要吃饭!”应生见他虽然衣裳破旧污秽,脸上块块黑斑,一双眼睛却圆溜溜的极有神采,不由一愣。
卢缙走到门边看了一会儿,对应生道:“扶他进来吧。”唤过小二再加些酒菜。小二狐疑地看了那人一眼,摇摇头去了厨房。
应生正要扶那人,他却自己站了起来,见应生盯着他猛看,眼珠一转,忙又“哎哟”几声。应生叫道:“你……你……你装的!”那人正要反驳,余光瞥见卢缙笑吟吟地站在门边看着他,一时呆住,忘了要说的话。
卢缙面色一变,转身进了客栈,应生见他那副模样,“哼”了一声也要进去,却被他拉住问道:“那人是你家公子?”应生拍开他脏兮兮的手,斜眼看着他道:“是又如何?”那人露出一口白牙嘻嘻笑道:“不如何!你确定他不是姑娘?生的真好!”
应生怒道:“放肆!你……你……无耻!”那人吓了一跳,忙道:“我是夸他呢。”他又哪里知道,卢缙自小便因着这等相貌受过不少骚扰,是以应生以为他也同那些下流之人一样,存了狎弄之心。
应生不再理他,径自进了客栈坐在桌边。那人探头向客栈内望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咬咬牙慢慢蹭了过去,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应生白了他一眼,卢缙却是看都未看他。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坐下,应生已不耐地骂道:“无耻之徒,谁让你过来的!”那人一怔,只觉万分委屈,想到一路上受的苦楚,不禁悲从中来,竟张开嘴哇哇哭了起来。
卢缙主仆俱愣在了当场,只盯着他看,却见他眼泪如开闸之水,奔流而下,竟将脸上冲出两行白白的印迹。卢缙忽然皱眉打量了他片刻,轻声道:“你是女子!”
那人并不答他,仍旧啼哭不止。应生一呆,也细细看了看,发现他身材娇小,声音清脆,被泪水冲出的肌肤白皙细嫩,越看越像女子。卢缙叹口气,自袖中掏出锦帕,递到那人面前,那人慢慢止住哭,抽泣着接过,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下,便将帕子塞到了怀中。
卢缙似没看到,轻声说道:“你先坐下。”那人看他一眼,依言坐下。卢缙见她大约十四五岁模样,脸虽脏,却也能看出五官颇为秀丽,想了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流落到这般田地?”
那小姑娘不答却问道:“我能先吃饭吗?”见卢缙点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卢家虽然是寒门,却是大富之家,卢栩对子女教养极为严苛,便是应生等下人也不会有这等吃相。应生心生鄙夷,想到自家公子素来重礼教,定然受不了这样,悄悄看了卢缙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手却放在膝上紧紧攥着,心中忽觉好笑。
那小姑娘吃完饭,又喝了两碗汤后放下筷子。卢缙这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小姑娘打了个饱嗝,见卢缙眉头皱了皱,忙道:“我叫阿宝,有时也叫宝儿,也有人叫我小宝,随你怎么喊。”卢缙又皱了皱眉,心道名字岂有随便叫的,便问道:“你姓什么?”
阿宝忽然垮下肩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姓什么。”应生忍不住哈哈笑道:“你是傻子么?!怎会不知道自己姓氏!”阿宝瞪着他道:“不知道有什么奇怪!”应生斜了她一眼道:“果然是个傻子!”
阿宝大怒,正要拍案而起,见卢缙面色严肃的坐在一旁,心中有些发憷,强忍怒火道:“人都说相由心生,果然人长的丑,心眼儿也坏!”应生也生气了,问道:“你骂谁丑?”阿宝看着他道:“谁丑骂谁!”应生在卢缙面前自然是丑的。
应生站起来便要发作,听到卢缙轻咳一声,只得又忍气吞声坐下。耳边听卢缙道:“姑娘既然不愿据实以告,在下也不勉强。”阿宝忙道:“我没有隐瞒,我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卢缙盯她看了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中不禁大感奇怪。
此时天已半黑,卢缙说道:“吃好了便回去吧。”转身去了客房。应生见阿宝看着他的背影,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忙道:“你休要起歪心思!”阿宝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起身出了客栈,片刻便消失在镇上。
第二日,主仆二人离开客栈,临行应生又多给了小二一两碎银,小二咧着嘴哈着腰将二人送出客栈。
走了不过数丈,卢缙突然回头看去,阿宝正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应生看到她便没好气,叫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他声音颇大,惹得路人纷纷看过来。阿宝今日换了一件粗布嫩绿色的外衣,背着一个小包袱,手脸也洗了干净,看着十分娇俏。她似瑟缩了一下,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们,卢缙见阿宝眼中水气慢慢聚集,眉头一皱,暗道不妙,果然她吧嗒吧嗒地掉下泪来。
应生一见,指着她道:“你……你又用这招!”此时正是早市,镇上熙熙攘攘,见三人如此,好事者纷纷驻足观看,不多时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卢缙越发不悦,对应生使了个眼色,应生忙对阿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阿宝脸上挂着泪,楚楚可怜地说道:“你们不要丢下我!”应生气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好心帮你,你却要讹诈我们不成!”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叽叽喳喳议论开来,阿宝假装拭泪,瞄了眼周遭,心一横,扑到卢缙脚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哥哥,你别丢下我!”
卢缙面色发黑,额上青筋已有些显现,应生跳脚道:“你……你这个无赖!撒手!”便要去掰她的手。阿宝哭的越发大声,叫道:“哥哥,爹娘刚死,你怎么就能忍心把我卖了!我虽然吃的多了些,可爹娘也留下了不少家产……”
围观人群越发多了,有人指着卢缙道:“这人看着俊俏,怎的如此心狠,竟要卖掉亲妹妹!”旁边一人道:“你没听见么?说是嫌这妹子吃的多!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啊!”又有人道:“十之八九是为家产!”
阿宝长得娇俏可爱,本就让人心生好感,此时已哭得梨花带雨,愈发显得可怜。应生在旁忙说道:“你们莫要听她胡说!我们根本不认识她!”却哪里有人听他解释。
阿宝窃喜,耳边忽听卢缙低声说道:“再不松手,休怪我不留情面!”阿宝只觉掌下的肌肉已然绷紧,心中着实诧异,暗道此人不是个书生么。不由仰起头向上看去,卢缙也正低着头看她,二人眼神相对,晨光在卢缙身后形成了一圈光晕,阿宝只觉一阵目眩,心跳骤然加快,张着嘴说不出话,脸却突然红了。
卢缙忽觉有些好笑,这小丫头明显被他的容貌迷惑,正色说道:“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阿宝讷讷地松开手,站起身,应生将她一把推开,护着卢缙道:“公子你先走,我来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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