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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道:“是啊,我是外人。”
庭芳道:“起居注与随从虽在厅里,里头说话,他们自听的见。假也好真也罢,朝臣不关心。大家伙儿只需知道一点,陛下愿宠着我们两个,就够了。”
“是我牛心古怪。”徐景昌低声道,“早就知道有今日,实实在在摆在眼前了,又受不了。”
庭芳笑道:“你太重情义,与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格格不入。但因你的性子,便是我在南昌与陛下对峙,陛下都舍不得杀你。”
徐景昌亲了亲庭芳,道:“我很担心,有朝一日他觉得你以下犯上。他……引着你……以下犯上。”到时候把柄多如牛毛,昭宁帝便可轻易卸磨杀驴。
庭芳道:“张居正比我嚣张,一样能熬到病逝。师兄你很清明,能想得到恪守君臣之仪。将来我死了,他不会牵连你和徐清。至于我的尸首,人死如灯灭,他想怎么处置都随便了。”庭芳笑笑,“不陪他演这一出,燕朝或就不能闯过这个关卡,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我既想徒手扭转国运,如此野心,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么?”
徐景昌抱紧了庭芳。
庭芳整个人软倒在徐景昌怀里,道:“早知有今日,就不同你在一起了。我这等人,最好孤家寡人,才不连累哪一个。史上君王改革,启用酷吏,都得从那寒门子弟里挑,省的牵连甚广、畏首畏尾。我也想正经点儿,谁都挑不出错来。然而打我小时候被陛下连累起,就发觉许多事想要四角俱全要付出的代价我未必承受的起。我无那等润物细无声的大智慧,也只得剑走偏锋了。师兄做纯臣便好,或有一日,你的忠心,能保我全身而退。”
“你可真是……”
“怎么?”
“没什么,”徐景昌轻笑,“就是觉得,我怎么就能娶到这么一个人。”
“师兄……”
“嗯?”
庭芳伸手攥住徐景昌的衣襟,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我在南昌的时候,真的好想你。”
徐景昌道:“我思虑不周,害你受委屈了。”
庭芳摇头:“世事无常,我们谁也不是神仙,预测不到未来。我就是想你,很想你。我不愿伤害你,可是又……真的对不起。”
“我们谁都别说抱歉。”徐景昌心疼的抱着庭芳,“我们也没得选。若有得选,谁不愿生在太平盛世,吵些柴米油盐。既生在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尽力改变它,让徐清将来能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知你的心,从今往后,无论如何,我都再不疑你!”
“师兄,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庭芳笑的眼睛弯弯,“我最喜欢好性儿的师兄。”
徐景昌握住庭芳的手,而后十指交叉、紧握:“你先答应我,这辈子陪我到老。”
“好。”
第410章汪汪汪
夜深了,吃了药的庭芳有些迷迷瞪瞪。丫头们打了水来,伺候庭芳洗漱。才拧了帕子,徐景昌就顺手接过去,细心的替庭芳擦脸。春逸整个人都不好了,京中几年动荡,她跟过好几个主子。因一开始就是伺候当家主母的,规矩应对都学的好,几次易主,都混上了大丫头,也算见识多广。头一回见到这么伺候太太的老爷,简直重塑三观。要说庭芳是郡主,仪宾有心讨好,也不尽然。郡主是异姓郡主,而仪宾则是绝对的天子心腹。伺候的几日,她早发现庭芳讨好徐景昌的时候还多些。此刻见徐景昌熟练的替庭芳拆着头发,怎么看怎么别扭。
木呆呆的看着徐景昌把庭芳抱到床上,心里不由一阵后怕。幸亏没似往常的姐妹们一般调三窝四,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夏清灌了汤婆子来,塞到床铺里。春逸仔细看了一回,见没她们什么事儿了,默默放下帐子,悄悄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后,忍不住回望一眼,若她也能得个这般模样的夫君,该有多好……
庭芳被挪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喊了句:“师兄。”
徐景昌把人抱在怀里,庭芳的爪子果然又抓住了他的衣襟。揉着庭芳的脸,不论在外头多么叱咤风云,到了夜间,总还同个孩子一样。将养了大半个月,脸色好看了许多。轻轻抚着庭芳的后背,有些膈手。徐景昌心痛极了,在安庆那一夜,能碰触到的分明是有力的肌肉。
他们夫妻差一点点就天人永隔!徐景昌那一刻才知道,比起庭芳的命来说,所谓的背叛如同浮云;也是那一刻知道,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写数学题讨好他的庭芳,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强悍。儿子回来了,跟着庭芳的人自然也回来了。他得知了在南昌的一切,得知了庭芳的无助与焦虑。拔步床的柜子上点着灯,借着微弱的光,徐景昌看着庭芳安逸的睡颜暗暗发誓,四妹妹,我再也不会伤你分毫!
灭了灯,徐景昌把温暖的庭芳圈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庭芳一觉睡的极香甜,将醒未醒时,模模糊糊听到陈氏的声音,一阵恍惚,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伸手碰了碰帐子,帐子立刻被掀开,一个少女欣喜的道:“姑娘醒了!”
庭芳定睛一看:“百合?”
百合高兴的道:“是我呀!姑娘瘦了!”
“我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百合让出来的位置上,露出了杨安琴的脸,“叶太傅,你居然睡到巳正二刻,全不用上朝的!”
庭芳翻身起来,果见陈氏坐在炕上,边上还有个眼生的妇人。心中一阵欢喜,顾不得那么许多,跳下床胡乱穿了双鞋子,就扑到了陈氏的怀里:“娘!娘!”
陈氏一把搂住庭芳,含着泪笑道:“我的儿!长这样大了!”又伸手捧着女儿的脸,“怎生瘦成这副模样?”
母女分别多年,庭芳忆起幼年时陈氏的疼爱,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对不住,要你担心了。”
陈氏往庭芳的胳膊上捶了两下:“你也知道我担心,那会子,可挖了我的心肝去。”
杨安琴对庭芳道:“可不是,好几次病的厉害,眼瞅着大夫都不肯上门了,硬想着你的婚事,怕你受委屈,咬着牙挺了过来。你也真个争气!因女而封的一品太夫人!天下的妇人,想都不敢想!”
庭芳含着泪道:“多谢大舅母照应我娘。”
杨安琴笑道:“我自家妹子,哪个要你谢了。快别哭了,怀着胎呢。”
庭芳搂着陈氏的脖子,可劲儿撒娇:“娘,我好想你,你可要在家陪着我,再不分开。”
陈氏揉着庭芳,笑的鱼尾纹都深了几许,柔声道:“好,好,娘陪着四姐儿,一世都陪着。”
春逸看看时辰,很不欲打搅人家母女团聚,但又到了吃药的点儿了,只得硬着头皮道:“郡主,且吃了药,再同太夫人叙话吧。”
庭芳从托盘里捏起药碗,一饮而尽。
胡妈妈也端着个托盘来放在炕桌上,笑道:“好姑娘儿,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还合不合姑娘的口。”
庭芳抓着胡妈妈的手:“妈妈好久不见。”
胡妈妈疼惜的摸了摸庭芳的头:“我的姑娘儿长大了,当娘了。才看见清哥儿,长的同姑娘小时候一模一样,把太太的眼都看直了。”
庭芳立刻问:“清哥儿呢?”
春逸答道:“才在院子里闹腾,怕吵了郡主,抱去园子里看鱼了。”
庭芳又滚到陈氏怀里道:“我小时候定比清哥儿可爱。”
陈氏搂着庭芳慢慢摇着:“对,对,我家四姐儿最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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